靈魂答辯師誤撈失憶前夫後 — 第 46 章 吃癟

吃癟

白天沈財富撐船撐累了,靠在船舷邊小憩。月白給小舟施了仙法,一路北上,速度倒也算得上快。趟過了大江大河,越接近北域,身邊的河流本該愈少才對,可月白瞧着船下的水流分明沒有減少之勢,倒是不減反增。

仰頭一看,遠處巍峨的銀山吐着寒氣。

蒼茫的雪山和袅袅的霜霧解釋了這一切。常年的冰川融水彙入溪流,養出如此一條壯瀾的大河,倒也令人稱奇。

月白收回遠眺的視線,轉而沖倚着船舷的沈財富道:“富哥兒,別睡了,我們到了。”

沈財富揉揉眼睛,一望無際的莽原便出現在大河的岸邊。

“靠——這也太美了吧!”

“難不成走南闖北的富哥兒不曾見過這樣的景色?”月白揶揄道。

沈財富聳聳鼻子:

“不說假話,我确實沒見過。再說了,誰說我走南闖北就一定能見識各種各樣的好景?大都時候不過都是在逃命罷了。”

“我看沈公子的名字取得如此好如此豪氣,怎麽像是能說出這樣話的人呢?”月白眼見目的地将至,笑着問道。

船兒搖着搖着就到了岸邊,這位沈公子的語氣溫吞,但卻又平緩:

“我沒爹沒娘,更沒名字,這名字……哈哈哈是我自己取得。”他那雙帶着點山野間獸性的眸子,此刻卻灰撲撲的,“說得好聽是走南闖北,說得不好聽其實也就是無家可歸,不然不至于早些年間受盡欺負,被人打得鼻青臉腫更是家常便飯。”

“我不想教人看輕了去,心裏想,沈姓好,每每偷聽說書的,戲折子裏十有八九都寫的是沈姓公子,乃大姓之家。于是暗忖,那我便也姓沈吧!”

月白此時語塞住,像是懊惱方才自己的揶揄。

“我沒讀過什麽書,實在想不出來名字來。思來想去,我這短短十幾年裏最缺的東西便是那銀子,倘若有了銀子何苦總是低人一等呢……”

富哥兒樸拙地“嘿嘿”笑了兩聲,最後說:“所以這才有了這個虎頭蛇尾的名字,你覺得奇怪也正常……”

“不奇怪不奇怪,取得好。”月白起身,打量自家弟弟一般的眼神落在富哥兒肩上,随後輕輕一拍,“朗朗上口,好名兒!”

說話間,船已經靠岸。

零星幾顆星子下的草原,向東走就能看見一些飄飛的旌旗。是個小鎮。

混雜着野草清香和牛羊味道的風,忽然方向一轉,月白帶着富哥兒的腳步不動聲色地逐漸加快。

蕭蕭風聲裏,沈財富小聲問:“出什麽事了?”

“看見前面那些旗子了嗎,朝着那邊趕緊走。”月白出聲提醒,“有人追上來了。”

“誰?難道又是在寺裏看見過的那個男人嗎?”

“……”月白沒回話。

此處草将近一人高,深且密。倘若真有人蟄伏在暗處,想要提前發現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這些野草盡頭的小鎮,或許才是唯一出路。

原本往一側傾倒的草忽然毫無章法地亂動起來,月白敦促富哥兒快跑,自己抽出劍留在原地,等着随時都有可能出現的清河。

然而,僅僅只是一盞茶的功夫。風止。

一切恢複原樣。

前頭的沈財富扒開草堆:“怎麽樣,現在沒事了?”

“聽聲音,是朝着鎮子裏去了。趕緊走!”月白暗罵一聲,帶着富哥兒往鎮子裏趕。

鎮子裏。

胡笳聲幽幽,馬頭琴傳來曠古悠遠的拉奏,相配的鼓聲節奏時快時慢。北域人性格豪放,在這樣的氛圍中,年輕男女毫不避諱地相攜伴舞,好不熱鬧。

茶樓、酒館上憑欄坐着演奏的姑娘。

歌舞聲裏,一場盛會逐漸拉開帷幕。

“殿尊,你真的不戴面具嗎?”沉烨頗有些遺憾地沖玄硯道。

玄硯冷峻的臉上寫滿抗拒,黑着臉穿行在來往的甜蜜恩愛年輕人之中。

“我見過靈眇一面,她不對勁。”玄硯自顧自道,“她身上絕對還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周圍燈光璀璨,色調溫暖。

玄硯見狀,稍稍柔和了些神色:“我擔心的一點是——”

“嘿嘿!師妹,”沉烨豪橫地站在一排精美吃食旁,指點道,“你想吃哪個和師兄說!”

“哎呀師兄,這次不用你出銀子啦。”景蘭滿臉寫着得意,炫耀道,“剛剛在客棧我溜去後廚幫忙洗了點盤子,小賺一筆!”

“哇,這麽厲害?!”沉烨相當配合地瞪大眼睛,誇獎道,“太牛了師妹——快給我看看賺了多少?!”

景蘭從袖中拿出一塊很小很小的銀塊,眉眼彎彎:“瞧——”

“哇塞,不愧是從清虛殿出來的大師姐!這麽能賺錢呢!”沉烨鼓起掌來,語氣全是自豪。

“嗯……雖然聽起來怪怪的。”景蘭揮揮手,道,“我請客,你随便吃!”

“嗯!”

沉烨這時才終于想起來誰,扭頭看了眼被冷落在原地的玄硯,讪笑着說:“那個,殿尊,你方才說了些什麽?”

玄硯語塞:“……沒說什麽。”

身邊帶着面具的男男女女越來越多,引得沉烨想起來白天聽到的那則上古傳說,于是感喟道:“師妹,我覺得,那傳說中的冥尊也不是真心喜愛那姑娘吧。”

景蘭張口猶豫半天,最後反駁道:“其實也不能這樣說吧……雖然我也不喜歡這個結局,但萬一冥尊真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呢。”

聽了半天的玄硯問:“你們在說什麽?”

傳說傳說,便是這樣流傳下來的。

景蘭和沉烨兩人将聽來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複述了一遍,臨到末了,又回味一遍的沉烨咬牙切齒地肯定道:

“我就說吧,就是冥尊的問題!什麽三界,什麽仙帝威脅,他既已是冥尊,若是真心,怎麽會舍得将心愛之人斬于劍下?”

景蘭笑而不語,反問玄硯:“殿尊覺得呢,這冥尊如何?”

“這位冥尊……”已經了解過故事經過的玄硯沉默半晌,這些橋段卻越想越覺得熟悉,他思索片刻,終于給出了自己的想法,“确實虛僞招嫌。”

沉烨受教地點點頭,繼而對景蘭語重心長地說:“師妹,以後千萬遠離這樣的男人。這種又虛僞又愛裝還危險的人專門騙你們這樣的單純小姑娘的。是吧殿尊?”

玄硯心頭莫名一耿,緩緩道:“……嗯。”

音樂随着樓上的鼓點節奏逐漸進入高潮。

沒來得及防備,沉烨和景蘭便被一股不知從何處貫穿而入的人流沖走,原地只剩玄硯一人。玄硯眼睜睜地看着二人被激昂興奮的人群帶走,滿頭黑線。

循聲望去,人群的尾巴處,一群遮面之人圍着一個正伴着悠揚琴聲起舞的女子。

這人……來去自如的很。

本就不甚耐煩的玄硯想起“靈眇”說的那番話,心裏疑雲紛擾,更是煩躁起來,索性撥開人群朝着對方走去。

當晚那個生着虎牙說靈眇今晚會出現在這裏。

玄硯走上前去,盯着那個穿着紅衣帶着面罩的姑娘看了半天。随後語氣有些生硬地說:“跟我走。”

衆人不明所以,加之整條街只有玄硯一人沒戴面具,于是紛紛向他投出費解的眼神,甚至有幾個人就要上前來将其拉出去。

玄硯巋然不動,立在原地:“我有事情問你,跟我回去。”

在其餘人看來,這和在光天化日下當衆強搶民女又有何區別?!

只是堂堂玄硯君一時被憤怒和些許莫名的醋意填滿了胸腔,失了分寸,可別人哪裏知道這些?放在人家眼裏,分明是一個頗有些姿色的街頭惡霸尋釁滋事!!

當事人——那位姑娘躲閃在面具後眨巴眨巴眼,狐疑地問出一句:

“額……公子,你我認識嗎?”

???

!!!

與此同時,衆目睽睽下的玄硯也愣住了。

“這人瞧着眉清目秀的,想不到竟是個混混!”

“嗯……我覺得可能人家有什麽隐情呢?”

“大庭廣衆之下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姑娘家家的動手動腳,能有什麽隐情,別是個變态吧?!”

一時間,群情激憤。

“我……那個、”玄硯本就不是能說會道的主,就算再來一千一萬個人瞪着他,他也只能在心底幹着急罷了,“其實、我——”

“認錯了。想怎樣?”

一只手熟練地搭在了玄硯肩上,接着,從身後出現一個帶着赤色面紗的女子,語氣不太客氣:

“他找我。”

一瞧來者氣勢洶洶,不像是什麽面善之人,衆人便都散開,繼續看舞的看舞,拉手的拉手。

玄硯心底大概知道是誰,待想仔細去看時,臉上卻猝不及防被扣上一張泛着冷青色的面具。

靈眇只露在外頭的眼睛彎起,裏頭毫無笑意:“我們又見面了。玄硯。”

一看到那雙紅色的眼睛,剛想緩和下去的眼神倏地又警覺起來:“這次,你必須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否則,我不會輕易放過你。”

萬人歌舞聲裏,靈眇拿出懷中的古鏡,遞到玄硯面前——這是玄硯第二次見到這面鏡子,卻是他第一次試圖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的模樣。

鏡子裏,玄硯的雙眼隐在那張泛着霜意的冷青色面具底下,瘦冷的下颌線順着面具的邊緣,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

“瞧瞧,瞧瞧,這是誰啊……”

玄硯的瞳孔微震,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竟有過一瞬的晃神。

面具的寒光在臉上劃開一道分明的影子,他奪過鏡子,想再看清些時,忽然,周圍的音樂聲戛然而止。

眼前閃過的一些熟悉的片段被強行終止。

他擡頭望去,就撞見茶樓上那位演奏者面色驚恐,手中動作頓住,一動也不敢動。

“該死,搶我風頭。”身邊的靈眇低聲罵了一句。

清河從那位面色蒼白的演奏者身後走出來,居高臨下,傲慢地同玄硯打了聲招呼。接着眼神一狠,馬頭琴掉落,從那個演奏者脖子上噴濺出的血漬灑在了弦上。

本該在歌舞聲中和心上人漫步起舞的人群裏不知誰喊了一句“殺人了——”,一切秩序剎那間被打破。

尖叫聲四起。

哄亂中,清河從高處扔下那柄沾血的尖刀,靠在圍欄處笑說:“都在這兒原來,要不,也帶我玩玩?”

“玩?怎麽玩?姐姐帶你去冥界好好玩玩,好不好啊。”靈眇的計劃被打斷,這讓她心裏很是不爽。

她只是稍稍一擡手,清河便毫無防備地從高樓處狠狠跌落下來。

玄硯愣了愣:“……”

這番操作讓清河本人和玄硯雙雙耿在原地。雖說,清河知道靈眇靈力高強,但這麽高強,屬實是讓清河出乎意料了。

“你——”清河吃癟。

“我什麽我,我不講武德,不等你把話說完?”靈眇翻了個天大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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