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答辯師誤撈失憶前夫後 — 第 60 章 清河護短
清河護短
“行了,今天就這樣。”
樂雲重新躺回床上,繼續将靈脈僞裝成大病初愈虛弱至極的表象。清河雖然言語上不見惱怒,但背地裏對下魄的警惕性并不小。
就在方才樂雲殿放出消息的那一刻起,整個仙殿一時間全炸開了鍋,仙侍們亂作一鍋粥,派了幾個仙侍前去通傳,這才知道帝君今日不在仙界。
一直有不同的人進出殿內,好不容易終于有空檔時間,三人這才能說上幾句話。
估摸着老仙長去人界禀報帝君的時間,想必這時候帝君已經快到樂雲仙殿了。
“那夥人想必對我們的行動所有察覺,既然要殺,最好是能一次性把事情做幹淨。你們具體打算怎麽做?”下魄問道。下魄将喝剩下一半的茶水放回桌上,起身準備離開。
“……”清河陰沉着臉,但還是答道,“古鏡已毀,留給他們回來的時間不多了,到那個時候趁亂——”
樂雲出聲提醒:“噓。”
聲音戛然而止。
“終于醒了?”
“回帝君,确是如此,只是上殿如今身體還很虛弱……”
門外傳來紫穹低聲詢問藥修的聲音,藥修一邊低聲回應,一邊踏着細碎的步子朝這邊趕來。
樂雲臉色陡然大變,對清河和下魄使了個眼色。清河識相地隐身,下魄看了眼頗有些慌張的樂雲,不免出聲哂笑道:
“上殿果然還只是上殿,縱有野心不過也還需要看人眼色行事,怎麽來個人就慌成這樣?”
“……你別太過分。”樂雲咬牙回道,“離開這裏。”
最外圍的門簾已然被掀開,門口傳來推門的聲音。那名藥修畢恭畢敬地說:“帝君你仔細門檻。”
僅僅一門之隔,樂雲杏眼圓瞪,正準備施法将下魄帶走時,門“唰”地一下被打開!
迎面走進來紫穹和藥修,藥修看着屋內,驚得手中的藥壺都差點掉落在地。樂雲心下大驚,本以為事情露餡,側臉一看,桌旁空無一人,下魄早已不見身影。
她頓時卸了一口氣,這時才怔然望向緩緩走來的紫穹,發現一旁驚恐狀的藥修不過是在驚慨為何屋中沒人,擔心帝君怪罪自己失責,沒有譴人照顧好虛弱的樂雲上殿。
“樂雲,身體感覺怎麽樣啊?”紫穹的臉上挂滿擔憂之色,轉頭對藥修道,語氣不免有些責備,“怎麽屋內沒人?仙侍們不在,難道你的藥童也不跟在身邊伺候着嗎,好不容易有些好轉,若是再傷着哪裏,我唯你是問。”
藥修就差沒把頭磕出一個深坑來,看着紫穹沒多說什麽,也沒再繼續追究下去的意思,驚恐之情才逐漸消退。
紫穹拉了個凳子坐在床邊,樂雲看着他緩緩坐下,接過藥修手中的藥壺,盛了半杯藥出來。這個被衆人尊之為帝君的老人擡起眼來看着樂雲,眼裏忽閃忽閃,像是在回憶什麽。
“來,爹爹喂你喝藥。”
樂雲很久沒聽過紫穹這麽自稱了,不免有些晃神。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逐漸年邁的男人不再只是自己的父親,他神臺高坐,需要無時無刻不自稱那句本君,即使是在他親生女兒面前,也只能以君臣相稱。
樂雲還記得小時候,年齡尚小,行事不甚沉穩。曾經在衆神列位其中的盛宴上脫口而出的那句“樂雲見過父君”和父親臉上冷峻的神情,成為她接下來三天在小黑屋裏怎樣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後來,大仙侍教導說,那人是父親沒錯,可他先是仙界帝君。
樂雲還是不甚明白,是便是,為何會先是?但她還是記下了,父親面前是需要稱呼“帝君”的。
“帝君……我自己來。”樂雲低頭接過紫穹手裏的藥碗,絲毫沒注意到紫穹臉上的絲絲愧意。
她悶聲喝藥,舉止得體謙順。忽然聽到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聲自頭頂響起,她怔然擡頭看去,看見紫穹也正一聲不吭地瞧着她,他嗫嚅半晌終于慢慢說道:
“有哪裏還是不舒服嗎?”他的神情扭捏,笨拙地想伸出手去安撫,卻發現沒地方落手,才發現面前的早已不是小時候吵鬧着要吃酥糖的小姑娘了。
樂雲生澀地笑笑,像是看出紫穹的窘迫,将喝完藥的碗重新遞給紫穹:“帝君,我傷事小,但傷我的——”
她擡頭看了眼紫穹,老人盯着手裏只剩藥渣的碗出神,她随後忍下上一半句話,轉而寬慰道:“父……帝君,我的傷不必憂心。”
“爹爹突然想起來,小時候你最不喜歡喝藥了……”紫穹眼中分明有什麽東西在閃,“那時候你娘親還在,每次你要喝藥前,她都會偷偷塞顆糖給你。”
一提到“娘親”這個字眼,樂雲的面色忽的僵住,塵封許久的記憶像洩洪的河水,從心底奔流而出。她定定神,随後勉強笑了笑,說:“娘親的糖後來被帝君藏了呢。”
“是我太過嚴厲了些,不讓你吃糖。小時候的藥那般苦,樂雲心底裏有怪過爹爹嗎?”
捧着藥壺進出的仙侍識相地退了下去,屋內只剩下父女二人。面面相觑,竟讓人無故生出些許無措。
紫穹的眼神殷切,斑白的雙鬓在此刻看在格外催人老。話外之音,樂雲不可能聽不出來,她扯了扯嘴角,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撿起另一個話題,道:
“帝君,你生了許多白發了。”樂雲看着紫穹肩後的白發,“如果娘親還在的話,應該也生出這樣多的白頭發了吧。”
“神仙也會老嗎?這句話——”紫穹的眼神像在看襁褓中的樂雲,很是慈愛,“這句話你小時候經常趴在我的腿上問我呢。我說,神仙當然會老了。”
“神仙也會死。”樂雲随即說。
這句話讓紫穹眼中生出幾分不忍,他嘴動了動,反複斟酌,字斟句酌,最後肯定道:
“但娘親的死,是我的錯。”
他直起佝偻的脊背,想去掖掖女兒的被角,樂雲借勢往身後一倒,靠在床頭,将被角拉過來。紫穹沒摸到,手在空中收回去也不是,遞上前也不是。
“別拿爹的錯,懲罰自己。”
樂雲心中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看着幾度欲言又止的紫穹,她也想開口問,但還沒問出口,紫穹便已經站起來身,他的視線不經意間逡巡過屋裏子每個角落,最後落在床邊的那張桌子上。
桌上擺着半盞茶水,似乎還在冒着微微熱氣。
該死……怎麽走也不知道把茶藏起來。樂雲的眼神在紫穹轉過身去的那一瞬間眼神驀地陰鸷起來,恨不得立即将那個茶杯擊碎。
紫穹忽然開口:“樂雲,有些茶水和藥修開出的藥不能一道喝,會壞事的。”
樂雲:“謝、謝帝君,我知道了。”
待紫穹走後,屋子便又只剩下樂雲一人。這時下魄的身形從床簾背後走出來,端起方才那盞茶,玩味道:“上殿的父君大人不都提醒上殿了嗎?會壞事,上殿應該也是個聰明人,不會聽不明白這話裏的意思吧。”
“我倒要問問你,你是什麽意思?”樂雲反唇相譏問道。
“我說了要幫你,當然會無條件幫你。反正那女人我早晚是要殺的,是自己動手還是假手于人更省力些我自然知道。你放心好了。”下魄話鋒一轉,“不過嘛,既然要幫忙,當然要掃除一切障礙咯!”
樂雲擡袖飛出一柄尖刀,擦着下魄的耳垂飛過去:“那可是帝君!你若是敢把歪心思動到我仙界之人身上,我絕不會放過你!”
自此,樂雲徹底将面前這人的面目瞧得一清二楚,傳說中能毀世的下魄,果然惡得徹底。利刃自然鋒利,使不好,說不準還真會傷到自己。
下魄笑意張揚:“上殿別着急,成日動氣對身體不好。我安靜些就是,安靜些就是。”
“話說回來,上殿如此野心,是因了您娘親的緣故嗎?”
樂雲本就心煩氣躁,聽到下魄這句話更是雙眼通紅,直勾勾盯着她。
“滾。”清河從門外跨進來,遮蔽住了門口大部分的光亮,“給我滾出去。”
清河擡手扼住下魄的脖子,卻在剎那間發現人已經不見了。而門外湧進來一群藥修、仙侍,将門檻踏得咔咔作響。清河這回正大光明地行至樂雲面前,彎身看着她,心中一陣酸楚:
“她和你說了什麽是嗎?”
樂雲被攙扶着重新睡下,搖搖頭。
“那,是帝君是不是?”清河聲音輕柔,小心翼翼地捏着被角,“嗯?怎麽眼睛那麽紅?”
樂雲将頭縮在被子裏,再度閉眼搖搖頭。清河在床邊蹲下來:“我向帝君請了旨,我今日守着你好不好。”
蜷在被子裏的人忽然變得小小一個,她良久沒發出動靜,像是在考慮清河方才說出的那句話。
“清河仙君,上殿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
走上前來一位仙侍,她見樂雲許久沒進食,遂呈上來一碗羹,又看了眼縮在被子裏的樂雲,神色為難地向清河求助。小小一碗羹被清河端過來,捧在手裏。他剛想直接舀起一勺,但還是騰出一只手來輕輕掀開被褥一角:
“我喂,行嘛?”
被褥裏的腦袋動了動,清河偏頭去看,發現她在點頭。
樂雲點了點頭,不知道是在回答哪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