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答辯師誤撈失憶前夫後 — 第 67 章 意外
意外
這邊,玄硯幾人正和清河纏鬥,靈眇一把拉起富哥兒和景蘭兩人往門外沖。
“這裏危險,你們先出去!”靈眇抽出結冥劍,劈開擋在三人面前的黑氣。
下魄站在門前,只見她雙臂大展,騰騰的黑氣不斷從她的體內湧流出來,正準備重新包裹住巨門。
“她是準備把這扇門關上嗎?這群瘋子難不成要和我們同歸于盡嗎?!”景蘭大喊,“不行,這裏太危險了,富哥兒你先走,我留下來!”
沈公子那張寫滿江湖俠氣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屑:“先走?我不,我也留下——”
說完瞧了眼下魄的臉,又看了看靈眇:“還真是一模一樣的臉啊,怪哉怪哉……”
景蘭:“……夠了。”
“現在不是各位逞英雄的時候,”靈眇此話一出,二人都安靜下來,她又嘆口氣接着說,“下魄此招在我,都想要我命。我不留下來把事情解決掉,即使出去,他們也仍會窮追不舍,與其出去之後繼續将你們置于危險之下,不如今日做個了斷。”
“但你們得先走,不然,”
她的目光陡然冰冷下來,看向下魄。
那人生着同她一樣的臉,甚至連毀世的靈力也是從她身上剝離下的。下魄嘴角挑着陰鸷的笑,在她身後,那扇巨門正緩緩關上。
“魄符在我手上,大不了我們今日同歸于盡。”靈眇一邊吸引下魄注意,一邊瞄準時機準備将景蘭和富哥兒兩人送出門外,笑說,“反正這日子我活的也夠久了,求死我也求了不知多少回,只要你今日敢動他們一根手指頭,我們就魚死網破。”
下魄看了眼不遠處激戰中的玄硯幾人,笑說:“怎麽,現在舍得你的小仙君了?”
“有我在,你就只配活在我的影子裏。”靈眇說,“你有什麽資格來過問我的一切?”
趁此時,景蘭帶着富哥兒朝着門外沖去,那門原本極寬極闊,周身閃着凜凜的仙光,卻被下魄毀得只剩半邊,本是大開的門如今只剩一條僅能通過一人的狹窄門縫。
“铮——”一聲金石相擊聲傳過來。
靈眇擊落了下魄手中的劍,下魄滾落在下方的忘川中。靈眇飛身下去,抵着她的脖子惡狠狠道:“你不像是會答應和樂雲合作的人,更不會在殺人前留出這麽些時間,你的殺招到現在還沒擺出來,到底是在等什麽?!”
下魄低聲笑着:“你猜啊。”
“靈葉既然在你們手裏,你們大可立刻毀掉,可你們沒有,難道只是因為顧忌我手中的魄符嗎!說話!”靈眇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逼問道。
富哥兒和景蘭就差一步——在跨入門內時,門被下魄阖上。
玄硯和月白已經将靈葉搶到手,正準備趕過去回合之時,眼睜睜地看着巨門被阖上。門關上,意味割斷了往世和現實的聯系,再想回去勢必難如登天。
樂雲抹了把嘴邊的血,不可思議道:“那個瘋女人到底要幹什麽!”
清河沒了手中的靈劍,要與玄硯和月白兩人抗衡自然是差了一截,他将樂雲扶起,順着她的視線看去,門之間原本那條能過一人的縫隙如今嚴絲合縫,門被關得嚴嚴實實的。
“那女人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樂雲甩開清河攙扶的雙手,支撐着爬起來,瞪眼看去。
周圍一片死寂……
往世将傾,如果這個時候不能出去,那所有人都得死。
“你想黑吃黑啊原來?!”靈眇憤憤地将劍從下魄脖子上拿下來,朝着門飛去,“景蘭我來,你和富哥兒往遠處站點,我怕傷到你們。”
景蘭雖出自清虛殿,屬玄硯座下直系弟子,可想要重新開啓這樣強大的結界,仍就無能為力。
靈眇閉眼,周身的氣壓倏地冷了下來,身上原本赤紅的衣裙登時顯得更加紅豔,一些紅蓮狀的飛影點綴在破損的門上,發出“吱壓吱壓”的聲音。
門縫開始艱難地打開。
但與此同時,靈眇本就虛弱的身體更加透支。
玄硯見狀,急急将靈葉托付給月白,飛身上前。樂雲殺紅了眼,目眦欲裂,看向看着玄硯環住靈眇的腰,憤憤道:“今日就算是同歸于盡,我也要親手殺了你……”說罷便提劍上前。
在靈眇幾欲透支的靈力對峙中,巨門将将露出一條食指寬度的細縫。而這條小小的細縫便已經耗盡了她全身的氣力。
“我來。”玄硯一手環住她,一邊單掌擊出一道凜深的劍氣,“別逞強,這不是有我在嗎。”
靈眇寬慰地笑笑,絲毫沒注意到身後伺機而動的樂雲。
樂雲的劍鋒彙聚着極為兇險的靈流,她對于靈眇的怨恨由來已久,使出殺招并不奇怪。即使方才在打鬥中受了些傷,也毫不影響樂雲此刻的實力,幻境中的天陰沉沉一片,昭示着即将要發生的一切。
玄硯額角滲出汗水,施法的指尖開始不住的顫抖,兩人面前的門縫一點點打開。一旁的景蘭面露喜色,富哥兒無疑瞥到靈眇身後的樂雲,大喊道:
“靈眇姐,你身後危險!!快閃開——”
玄硯滿眼紅血絲,全身的注意力全在那扇關乎衆人生死的門上,湍急激烈的靈力就快将他所剩不多的神識吞沒,靈眇更是顧不得其他,滿心都在門的縫隙開合上。
月白就要飛撲過去,卻被清河鑽了空子,一個肘擊将月白狠狠撞到在地。
“靈眇,危險啊!————”月白聲嘶力竭,要再站起身來卻被清河死死按在地上。
“你倒是喊啊,”清河陰鸷的笑貼着月白耳邊劃過,“說起來,你早該在我刀下魂飛魄散了,得虧你運氣還算好,留你至今,還能親眼看着你的心愛之人比你先走一步。呵呵哈哈哈——”
“呃——”月白的臉被清河死死按在地上,原本在冥界養尊處優慣了的臉被地上細碎的石沙磨破,鮮血直流,“王八蛋,你們他媽的欺人太甚——這就是仙界的手、手段嗎!和市井潑婦、又有何區別?!”
“別喊了,等着給她收屍吧。”清河說,“你也快了,別急。別他媽一口一個仙界的,比起操心我們仙界,不如先擔心擔心你們冥界吧,一下子沒了兩個主子,可不得亂套嗎?!哈哈哈哈……”
“……靈眇。”清河的腳惡狠狠踩在月白臉上,月白看向靈眇背影的雙眼紅得吓人,聲音幹啞,“靈眇……快躲開啊——”
留給他們争鬥的時間不多了,整個往世的天沉沉的,一副頹靡之景。
門在這個時候由一條指縫大小,逐漸變寬。終于——一絲來自外界的光線照了進來!
“太好了……”早就精疲力盡的兩人相視一笑,頹倦地看着照射進來的光,靈眇笑着笑着,将目光轉向面前正在緩緩重新打開的巨門。
按理來說,往世和現世相通是極為禁忌的一件事,自然能打破往世和現世界限的法子也必定極為困難,不比登天簡單。而唯一的方法在剛剛已經被下魄出手破壞掉,門被關上之後,應當不會再開,即使要開,僅憑玄硯和靈眇兩人應該是遠遠不夠的。
怎麽……?
身後樂雲的劍鋒處發出蕭蕭之音,帶着不可阻擋的威勢刺向靈眇的心口!
玄硯餘光一瞥,終于發現,他當即用左手将靈眇抱住,本想出手将樂雲手中的劍擊落,奈何方才耗盡了全身的氣力,只能閃身到一旁。
被憤恨控制的樂雲此刻完全沒有自主意識,滿腦子只有将靈眇剖心挖肝才解氣。她的劍鋒直指前方,絲毫沒料到玄硯會提前察覺過來,帶着靈眇閃退到一旁。
門外照射進來的光線開始逐漸增多,将整個往世灰暗的天空照的熠熠生輝。那些柔和的光線打在樂雲臉上,将她此刻殺紅眼的妖氣生生照化,可她手中的劍氣仍然狠絕陰鸷。
殺招既出,便再難停下。
随着一聲驚天動地的響聲,門重新被打開。
被玄硯護在懷中的靈眇忍着耳膜被撕裂的痛楚朝着巨響的發生出看去,望過去的那一眼,靈眇淺色的眼瞳劇烈地顫抖起來!
天門重新被打開,門外一道金燦燦的仙氣源源不斷地湧入門內。那仙光仿佛傾盡世間最濃酽的正氣,穿越過上千上萬年的光陰,急急趕到,潑天的金光洋洋灑灑地照射進來,往世的殘影在這些細碎的金光中顯得愈發不真實起來。
金光外站着一個人。
那是……!!
那是——
樂雲的劍已經來不及收回,直愣愣地刺了上去。
靈眇眼神一滞,從玄硯懷中将手抽出去,企圖挽回些什麽。卻終是徒勞。
金劍刺破絲綢的聲音傳來,接着,血肉撕裂的聲音順着那些金光一并傳入往世殘影中的衆人耳中。
“帝君!————————”
“帝君……!!!”樂雲瘋了一樣甩開手中的劍,去捂住紫穹心口處那道再無可能挽回的傷,“帝君……我、我……”
沒人想到門外會是紫穹。
靈眇在這一刻才幡然醒悟,為何原本緊閉上的門會重新打開,為何僅憑玄硯和她兩人便能在短短一刻鐘內成功重新打開這道天門——不是巧合,不是天助,是仙界帝君。
他在門後替衆人重啓了天門。
靈力耗損之大,不可用尋常小傷來估量,正因如此,才沒能躲開那一劍。
所有人愣在原地,就連平日裏最是波瀾不驚的玄硯也被驚得說不出話來。只有一人——下魄,忘川河水中,只有她在陰恻恻地笑。
“帝君……帝君、”樂雲去捂傷口的手沾滿鮮血,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帝君,你怎麽會、怎麽出現在這裏……”
紫穹花白的發、須被從心口處噴湧出來的鮮血打濕,他吃力地咽下口中的血沫,想擡手覆向樂雲的發頂,卻發現是徒勞。他聲音斷斷續續:“樂雲……爹爹的女兒……”
“爹爹、找不到你了……”紫穹一笑,眼尾的皺紋便蓄起一汪濁淚,“從仙界找到人間,又從人間找到冥界,從現世找來這裏……哈哈哈,阿雲叫爹爹好找啊。”
“那帝君找到了嗎?”樂雲指尖顫抖,聲音悶悶的。
“找不到了吧……”紫穹呵呵笑了兩聲,語氣中難免無奈,“是爹爹活該。”
找不到了……她忽然想起那日在仙殿中,紫穹來看望她說的那番話,遲來的頓悟讓她心口處像被剜了一樣痛——原來帝君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她的心思,那些話并不無端,是勸告,是警醒。那日同她說話的并不是所謂仙界帝君,是一位父親。
僅是一位父親。
樂雲那雙清隽的桃花眼中晶瑩瑩一片,蒙蒙的水霧讓她看不見紫穹臉上的笑究竟是責備還是無奈。她聲音一哽,想開口,卻發現開口便是濃濃的哭腔。
“帝君……”
“樂雲小時候不叫帝君的,那時候叫父君,更小點叫爹爹哈哈哈。”這個老頭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他的眉頭緊緊蹙着,看着樂雲緩聲道,“現在不這樣叫了,心底裏多多少少是在怪我吧。”
樂雲沒回答。
又隔了很久很久。
“樂雲……娘親的死,是我之過。”紫穹濁黃的眼裏閃着點點淚花,“當年三界大亂,沒能好好保護你娘親的人是我,讓她死于三界戰亂的人也是我,人、仙、冥三界沒有任何一者需要為此付出代價,如果真要為你娘親讨個公道,孩子……那該死的人應該是我啊。”
“不、不是的。”樂雲已經很難聽進去,“帝君你別說話,我帶你去、帶你去療傷先。這些話先別說了……別說了……”
紫穹将頭別過另一側,猛地嘔出一口血沫出來。他執意拉住樂雲的手,強撐着繼續道:“好孩子……樂雲,那面古鏡,爹爹不管你在裏頭看見了什麽,都不要意氣用事,讓三界再度陷入大亂……”
“您別說話了……”樂雲忍着哽塞之聲,要将帝君拉起來,要将他帶出去帶回去,“帝君我們回仙界先……好不好?”
“孩子……聽話——”
“不……不,”樂雲雙眼通紅,我行我素地要将紫穹扶起來,“我們先回去再說,回去把傷治好,我們好好說……”
“樂雲……”紫穹的聲音輕輕的,忽然笑了起來,“樂雲、小時候最、最愛和爹爹玩的游戲,還記得嗎……”
紫穹蒼老的手撫過樂雲的發梢,一下一下,慈愛又不舍地看着她,說:“樂雲最愛背着爹爹滿大殿跑,那時候你三歲,小小身板,好笑又可愛……”
“最後背一次爹吧。”
紫穹這次順着樂雲的意思任由她攙扶起來,支撐着身體輕輕挨在樂雲肩上。樂雲走在前頭,沒看到早已濁淚滿臉的紫穹,他輕輕揩去臉上的淚,悄聲說:
“其實我都知道……樂雲。你們要做的事,爹爹都知道。只是我也在想,我的女兒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呢。”
樂雲頓住腳步。
她能感受到身後之人氣息漸微,逐漸平息。
“爹爹……不怪你,從來,我只怪我自己……”
樂雲的心被什麽東西狠狠砸了上去,撕了一塊大大的口子,又被匆忙糊住。她愣在了原地,連帶着那些莫名其妙二十幾年來的愛和恨也在那一瞬間被凍住。
身後背着的那個佝偻的老人重重地倒在地上。激起的塵土有些髒了她的裙擺。
“噗通”一聲,樂雲跪了下來。眼眶一酸,憋了又憋的淚順着臉頰砸了下來。
“父君……父君……”樂雲的手徒勞地去拉扯紫穹的衣擺,臉上的淚止不住地掉下來,“爹爹……”
紫穹神隕,身體開始消失。方才還閃耀着金光的仙流漸漸黯淡下來,僅剩的一點亮意圍繞在樂雲身邊,她失措又拗口地喊着從小喊慣了的那個稱呼,地上的人卻再也不能回應。
“爹……”
“父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