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答辯師誤撈失憶前夫後 — 第 68 章 遲來的告白
遲來的告白
玄硯一把攬住想要沖上去的靈眇,說:“……別去。”
“帝君怎麽會來此處,怎麽會突然——”靈眇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看向不遠處的下魄,“我大概知道了,有人故意搞的鬼。那人果不其然是個瘋子。”
“……帝君他?”玄硯垂頭冥思,方才醒轉過來,這些天關于往世的記憶不斷敲擊着鈍痛的腦袋,讓他短時間內無法從這樣大的沖擊內緩過神來,“我沒記錯的話,月白他們也是帝君送至此地的吧?”
“你記得沒錯。我猜,帝君他應該早就知道這些,”靈眇看向玄硯,繼續道,“不止是樂雲的心思,還有我們的事情,自始至終,他全知道。”
“帝君的死和下魄脫不了幹系,他們黑吃黑,死的卻是帝君!我——”
靈眇說到這裏,止住聲音,警覺地朝下魄看去。誰料那柄沾滿紫穹鮮血的長劍被樂雲拎在手中,急速顫抖着指向了自己: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全是因為你!——”
“我?”靈眇感到莫名其妙,“你既然能把這盤局做到這裏來,何不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你父君之死究竟是何人所為,當真是我嗎,還是你信錯了人?!”
眼神無意識瞥到所有人都沒注意的下魄——靈眇登時渾身寒毛豎起!
這家夥要做什麽壞事從來不打招呼,毀天滅地的能力安在她身上可謂是充分發揮到了極致。那個和她生着同一張臉的人周身游走着兇惡的靈流,如果沒猜錯的話,她要收網了。
掙開玄硯阻攔,她不要命般朝下魄撲過去,和樂雲手中的劍擦身而過,嘴裏囑咐道:“玄硯!你帶着他們趕緊走,現下再不走,怕是真的再也走不掉了!”
“可是——”玄硯咬牙估算着眼前的情勢,最後無奈應下,“等我。”
清河看着失控的樂雲,松開月白。玄硯帶着月白和受傷的沉烨趕至門前,景蘭和富哥兒早就已經在外頭等着了,将幾人送出門外之後,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的月白不放心,揪住玄硯的衣領:
“你他媽最好是能把她人帶出來!”
“我知道。這些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玄硯淡漠應道。
“玄硯你以為你是誰?!你——”
“好啦好啦,腿都瘸了還在這咄咄逼人呢。”富哥兒無語扶額,不甚情願地扶住月白,“我們且安心等着吧,玄硯哥哥心裏頭有數的。”
四名傷員,乖乖地在陽光明媚的現世選了處綠蔭地坐下。
門內的激戰仍未結束。
下魄的心思沒人能猜出來,但看她這一招的架勢,估計是想玩把大的。她心思詭谲,就算是要把
玄硯趕到時,靈眇和下魄之間的靈流正撕纏在一處。赤紅色的靈力和一團烏黑的氣流交纏着,不容任何人插足的架勢。清河将樂雲死死抱在懷裏:
“樂雲、樂雲你聽我說,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但現在局勢混亂,不是報仇的時候,我們先出去再說!”
“你懂什麽!你放開我——”樂雲手中的劍胡亂揮動,凜寒的劍氣在清河身前肆意攢動,“你別假惺惺了,一直以來,你什麽心思我還不知道嗎?還不是和其他人一樣,等着我哪日失算看我笑話嗎?!”
清河單手握向她的劍,将瞳孔渙散的樂雲牢牢攬入懷中,被那股劍氣倏然劃開開肌膚的觸感無疑是痛的,但他一聲不吭,緊鎖着眉看着她,忽然咧開一個無奈的笑:“我什麽心思,你當真知道嗎?”
血順着清河青筋凸起的小臂流下來,就要滴落在樂雲裙邊,他默默把手收回來了些,任憑血灑在自己鞋邊:
“上殿,你誤會我了。”他鮮少有滿眼真摯的時候,語氣頓了頓,說道,“我只是想陪着你。”
“我們先出去,帝君的事,我們出去再解決。”清河牽起稍稍動容的樂雲,另一只還握着那柄劍身,稍一施力,将劍從樂雲手中抽出來,聲音顫抖,安撫道,“劍給我,危險。”
兩人跌撞着沖出門外。
玄硯靠近那團纏鬥着的黑氣之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其中沖出來。靈眇抱住玄硯的胳膊,稍稍平複了些後,拉着他往出走:“玄硯我們走!”
玄硯任由她牽拉着,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我們走就對了。這裏很快就要塌陷了——”靈眇沒回頭,自顧自拉着玄硯往外走。
玄硯心下一涼,腳步随之停下,他毫不猶豫地甩開靈眇的手,質問道:“她人呢。”
靈眇這才将頭轉過來,一臉震驚問道:“什麽人?玄硯你在說什麽,我們先出去。”
“我問你!”玄硯一個箭步沖過去,淩厲的臉上充斥着滔天的怒意,逼問道,“靈眇人在哪裏,回話!”
“就算是頂着和她一模一樣的臉,你也學不來她萬分之一。”他四下看了看,沒再将心思放在下魄身上,轉身朝那團黑氣最後消失的地方沖去。
下魄索性不再裝,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語氣,嗤笑道:“好一對鹣鲽情深的夫婦倆,真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教人好生感嘆!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你現下不走,那就和她一起去死吧。”
說罷,那道校長的聲音便徹底消失在門內的往世。
那團黑氣像是在平靜湖面上忽然投擲進來的一顆不小的石塊,即使消失,激起的漣漪也止不住地向外圍擴散。一圈圈光暈從黑氣消失的中心擴散開來,叫人進不得,退不得。
“靈眇——”玄硯呼喊道。
無人應答。
像被一點點揭開殼的雞蛋,破碎的幻影以驚人的速度從遠處肆虐開來,目标是玄硯。他沒把握,不知道靈眇現下正在何處,更不知道靈眇如今是死是活。
眼前駭人的場景并未驅退他,但強大的沖擊掀起的狂流無疑是致命的。玄硯幾次三番想從這股巨浪中站起身來,最終無果。他跪伏在地上,茫茫的塵沙中,不見歸人。
忽然,一顆赤紅的紅石撞入眼簾!!!
玄硯心裏一喜,接着一只白皙有力的手将他攙起。紅石散發出的光來自來者那柄結冥劍的劍柄,靈眇揮劍斬開那些襲人的狂流,踉跄幾步站在他面前:
“玄硯君……久等。”
他吃力但雀躍地擡起頭,那雙淡褐色的眼眸,一如初見時那樣明媚,無形中帶着些狡黠。他伸出手:“靈眇——”
話還沒說完,兩人身後的巨門再度傳來關閉的聲音。兩人知道,此番再不走,三界再無人能将這道結界打開。
玄硯裸露在外的肌膚全是被尖細石子劃破開的傷痕,靈眇将他拉了起來,他想都沒想就拉着靈眇走。他讓靈眇等了太多次,等了太久,這一回,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再輕易松開她的手。
靈眇像是感應到這份熾熱,心照不宣地任憑玄硯緊緊地握着。不像當初夢呓時的誤牽,沒有任何別的理由,只是想牢牢牽住彼此。
詭谲的幻境在這一刻終于瀕臨結束。往世的殘影終于斑駁,失去光輝,好似那些苦終于捱到絲絲甘甜,可以不用再有誰歷經上千萬年去等一個消失在記憶深處的人,不用再經受冗長、漫無邊際的孤獨。
殘缺的世界終于消失,而殘缺的人終于得到歸宿。兩人奔跑向通往現世的門,影子被拖得無限長。
門外。
“我靠,那門怎麽回事?!!”沉烨倏地坐起,吐掉嘴中的狗尾巴草,卻因動作幅度過大牽扯到身上的傷口,又倒下去哀嚎起來。
景蘭連草藥都扔了下去,站起身來去看半空中的那扇巨門。看清後,她驚呼:“殿尊和靈眇他們還沒回來嗎?!”
月白傷口過多,站都站不起來:“門……咳咳,門、好像只能過一人——”
這邊剛說完,山的另一側便卷起一陣陰冷的風。很快,這陣陰風就消失了,空蕩的山谷中只留陰恻恻的笑聲。
門內。
“這次換你等我。”
靈眇輕聲說完,松開玄硯的手,任憑刺眼的白光将周圍的一切事物吞噬剿滅,包括白光中的自己。
她依稀能看見白光中那張她這幾日想了不下一百次的臉,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掌心,玄硯難以置信地看向她,拼命想掙紮着将她一道帶出去,奈何往世傾頹,強大的沖擊力不斷阻撓他靠近靈眇的腳步。
“不!如果是這樣,我寧可和你一起死!!”
靈眇的聲音自空濛的幻境響起:“你從前舍得我與你一起死嗎?”
“當然不——”玄硯聲音沙啞。
“那如今……我也舍不得。”靈眇淡然卻無奈地笑笑。
玄硯的聲音有幾分哽咽,像在挽留,更像是哀求:“我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能不能別分開了。”
靈眇冰涼的手撫上玄硯的臉,彌足珍貴地瞧着望着,驀地紅了眼眶:“玄硯君,我也仰慕你,愛慕你……”
“我喜歡你……”
她吻了上去,頭一回如此激烈地不舍地。唇舌撕纏在一處,她發了狠地咬着玄硯的唇,決心要在上面留下自己最後的印記,一股血腥味混雜着眼淚的苦鹹直沖兩人的嘴中,這個吻激烈、冗長、苦澀。
“我好喜歡你啊,玄硯……這次換你等我好不好?”
一顆冰冷的淚從靈眇眼中滑落,打在玄硯手臂上,生冷地疼。話說得輕飄飄,裏頭的意思卻沉沉地落在玄硯痛到無法複加的心口上,火燒一樣的疼。
那千萬束白光将靈眇的身影徹底淹沒在往世幻境中,直到玄硯再也看不見。他痛不可遏:“我們不是說好了的嗎,你收了我的手串,我們再也不分離,為何說話不算話……”
他鉚足力氣去拽那抹殷紅的衣角,手在虛無的空中抓了又抓,無數從撲空,卻又無數次重新擡起。
刺得人眼疼的白光不見了,門徹底消失——
玄硯被一陣巨大的沖擊掀倒在地。他晃了晃腦袋,忙不疊爬起來,可眼前只剩下虛無一片,沒有靈眇,沒有往世,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無端的臆想。
像泡沫般一戳即破。
包括那些陳年的傷痛和方才轉瞬即逝的骐骥。
“從來都不是什麽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是我始終放不下、一直在找的……故人啊……”沉悶了許久的胸口,忽的被塞住,緊接着一口污血從喉嚨處湧出來!
玄硯支撐着想再爬起來,卻終是徒勞。他狼狽的爬在地面上,白衣污濁不堪,嘴中喃喃道:“靈……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