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的火焰 — 第 19 章

作為編舞,霍亦揚的心情有些複雜,他也知道沈千舟和《羅密歐與朱麗葉》之間的淵源,雖然覺得有些好笑,但不得不說,這樣有個性的運動員每個編舞都是又愛又恨。霍亦揚選擇《愛之夢》,之前多少也是有些憂心的。

在花滑賽場上,尤其是女選手,不可能一直選擇大的樂曲,愛情是她們沒有辦法繞過去的選擇,總管目前的國際賽場上,唯一能夠完全摒棄愛情這一選題的也就狩野詩織一個人。但狩野詩織之所以能這麽做,多少和她自身的氣質以及當時的獨特性有關,可即便這樣,她也不是沒有吃過虧的。霍亦揚也關注女單的比賽,在他看來,狩野詩織不管是技術性還是藝術性都不比阿芙羅娜差,可在目前的國際賽場上,阿芙羅娜的勝率卻遠高于狩野詩織。

霍亦揚并不希望沈千舟成為第二個狩野詩織,所以在選擇短節目的時候,他刻意選擇了《愛之夢》,他并沒有想到沈千舟能将節目表演到這種程度。沈千舟仿佛收斂了她身上所有的叛逆和尖刺,将一個沉溺于愛中的角色表演的如此精彩,那種卑微、恐懼、不顧前路的瘋狂,讓這首讓人耳熟能詳的曲子都擁有了一層新的氣質。

沈千舟的進步如此巨大,就連一向對她信心十足的翟劍輕都有些吃驚:“如果不是知道你去歐洲是旅游去的,我還真以為你到哪裏去找了新的教練了。”

沈千舟翻了個白眼:“我既不需要後媽也不需要後爸,再說,我怎麽就不能靠自己悟性了?”

翟劍輕被她的話一噎,反諷回去:“沈大小姐,你還記得被大明湖畔的羅朱麽,當初是誰說不要跟一個小女孩說這些情情愛愛的?!”

“沒辦法啊,女人就是這麽善變!”

“我去!這臉打的你不覺得痛嗎!啊?!”

沈千舟擦了一把汗,沖着翟劍輕露出一個假笑:“所以人家的臉蛋才是紅撲撲的嘛!”

翟劍輕這回是徹底無語了,小魔星不僅毒舌,她現在還進化的不要臉了!!最後只能和霍亦揚告狀:“你看看她!哪裏有一點像個可愛小姑娘的樣子!”

霍亦揚一邊整理手上的筆記,一邊冷淡地回複:“你也不太像個靠譜的教練,沒毛病!”

沈千舟:“哈哈哈哈!”

被大小兩個毒舌吐槽的翟劍輕憂傷地45度角仰望天空。

霍亦揚将整理出來的要點拿給沈千舟:“你先拿回去看看,揣摩一下,明天來俱樂部的時候我們再改一些小細節。”

等到沈千舟拿着筆記離開後,霍亦揚才一把勾過翟劍輕的脖子:“行了,裝什麽,當我沒看到你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了?”

翟劍輕用手肘頂了他一下,問道:“比賽的事情你有什麽打算?”

霍亦揚收回手靠在擋板上:“你怎麽想的?”

“小船的年紀應該可以報名省級比賽了,在省裏有了成績再加上栾教練的推薦,應該可以進國家隊。”翟劍輕看了一眼霍亦揚,“你覺得呢?”

霍亦揚笑了笑:“你都打算好了,還問我做什麽?”

翟劍輕敏銳地感覺到霍亦揚話語中的冷淡,不禁有些不解,之前說到省裏比賽,霍亦揚也沒有拒絕啊!現在這是怎麽了,他皺了皺眉:“你也是小船的教練,你有什麽想法就說啊!”

“沒什麽……”霍亦揚直起身子,“我先回去了。”

“喂!霍亦揚!”

可是回應翟劍輕的卻只有一個漸漸走遠的背影。

一旁回來拿水壺的沈千舟在拐角看到這一切,不由得鎖起了眉頭。

從俱樂部回來之後,沈千舟就要去補課。因為當初拿過全國比賽的金牌,而且也拿到了運動員證,借着這些加分項,她考上了城南中學,作為全市最好的中學,城南中學的入學名額一向十分緊俏。沈千舟的成績算不上非常好,所以能考上讓全班師生都震驚了。

然而,在入學以後的一個星期,沈千舟就意識到了跟上課程有些吃力,她上輩子就一直是運動員,在學習上并不上心,所以即便是重生,她也不會因此就成為學霸,只能成為一個相對來說有自制力一點的學渣。因為沈冰的經歷,沈千舟并不希望自己再次成為一個只會滑冰,別的什麽都不會的人,所以即便學習十分吃力,她也在勉力支撐着,并且為了之後不斷而來的各種比賽,她反而要比其他人還要努力。

沈千舟上的輔導班離俱樂部不遠,所以她每次都是訓練完就去補課,而今天因為訓練結束的比較晚,所以上課遲到了。沈千舟小心翼翼地溜到了最後一排,然後把書拿出來。正在這時,旁邊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

沈千舟回過頭,震驚地發現正是當初小學運動會上跑輸自己的黑胖學長,她愣了一下,對方卻擺擺手,示意下課再說。

等到下了課,學長才自我介紹:“沈千舟你好,我叫劉哲文。”

沈千舟疑惑道:“你怎麽會認識我?”

劉哲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當初你不是贏了我嗎?我覺得特別不甘心,我本來是打算去練田徑的,但是想着自己連一個比自己小的女孩子都跑不過,所以後來就沒練了。”

“所以呢?”沈千舟警惕地往後退了退,生怕劉哲文新仇舊恨一起就揍她。

“你跑什麽?我又沒打算對你怎麽樣!”

沈千舟挑挑眉:“那你戳我幹什麽?”

劉哲文感興趣地向前湊了湊:“你是不是去練花滑了?”

“你怎麽知道?”

“我很喜歡花滑,也一直很關注國內的各種比賽,三年前全國少年組的比賽我也看了,看到你的時候特別吃驚!”劉哲文說着說着,臉都有點紅,聲音也變得有些扭捏起來,“我覺得你滑的特別好,真的!”

沈千舟有些發愣,怎麽都沒想到,劉哲文居然會是自己的冰迷,她這輩子的第一個冰迷。

沈千舟有些無所适從地摸了摸鼻子:“哦。”

“但是你這幾年都沒有參加比賽,我也覺得挺可惜的。”劉哲文抿了抿唇,“我本來以為你不滑冰了,但是剛剛看到你拿着安菲娜俱樂部的背包,所以你沒有放棄對嗎?”

沈千舟點點頭。

“真好!”劉哲文雖然說着這樣的話,但是臉上的表情還是很落寞的,“我小的時候也很想練花樣滑冰的,但我這體型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一站上冰場就摔,所以後來就再也沒有滑過了。後來體育老師發現我跑步還可以,就讓我去練跑步,結果我發現跑步上我也沒有天分……不不不,我沒怪你,我只是想明白了,我其實并不喜歡跑步,這個樣子真的沒什麽必要,所以我在體校待了一個月就放棄了,回來重新讀書,不過,好像在讀書上我也沒什麽天分。”

劉哲文的表情十分苦惱,他原本是沈千舟的學長,哪怕是中間耽擱了一年,他此刻也是初二,可在自己瞎努力了一年以後,他終于意識到在這件事情上,他就和面對花滑和田徑一樣的無奈,最終只能選擇來補習班,只可惜,即便是補習班,以他的成績也只能從初級班重新開始上。

對于這樣一件憂傷的事情,沈千舟卻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劉哲文憤憤地看了她一眼,最後破罐子破摔:“我知道我這樣挺沒有出息的,但你就不能發揮一下人道主義精神,稍微安慰一下嗎?”

沈千舟撐着下巴:“喂,真的很喜歡花滑就去練啊!摔一次練不會就摔兩次,兩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一百次,沒有努力就說這種話,然後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真的很沒種啊!”

劉哲文驚呆了,他從小到大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他家庭條件很好,而且環境寬松,他第一次上冰摔得暈頭轉向,教練就很委婉地告訴他的父母,他并不太适合專業練習花滑,他失望之下,便完全放棄了花滑。可是他覺得沈千舟說得對,一次學不會就兩次、十次、一百次,他并不奢望能夠當花滑運動員,但為什麽不能單純地喜歡花滑呢?

劉哲文摸了摸腦袋,用力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然後他又問道,“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去參加比賽,我去給你加油!”

沈千舟原本并不想說,但耐不住劉哲文追問,只能無奈道:“大概是今年的全省冬季運動會吧!”

就在此時,上課鈴聲響起,沈千舟以為事情要告一段落,認認真真地聽講的時候,一旁推過來一張紙和一支筆。

劉哲文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道:“先給我簽個名呗!”

許多年之後,已經成為了花滑教練的劉哲文,每次帶學生都必要講一講他和沈千舟的故事,以及把這張沈千舟第一次簽名的作業紙拿出來現一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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