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歸 — 第 33 章
第三十四章
像顧予明說的，這是別人的事，輪不到她指手畫腳。
可是顧書明在電話那頭，用略帶責備的語氣，說起那個即将和他結婚的女孩子，然後像提起一個多年摯友，親昵地喊着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該怎麽形容她現在的心情？
氣惱，厭惡，同情，還是別的什麽。可能都有，可能只是單純看不過去。
顧書明聽完她的話，沉默的時間更長，半響，才蒼白的辯解：“我和念，嗯，和吳念清通話，是談一個合作，她離開公司自立門戶，和我們一直有生意的往來，合作很長時間了。今天公司确實遇到麻煩，我也一整天不在家，剛到家，才發現她不在，緊接着就給她打電話，她不接，給她父母打，那邊說沒見着人，我想她最近經常和你在一起，才打給小明……至于那句話，是我沖動了。”
“你用不着和我解釋。”
蘇青禾拍開顧予明試圖阻止的手，橫他一眼，繼續說，“工作上的事我不懂，你們的私事按理說我不該插手，可是你們都說樂晗是樂觀開朗的女孩子，我認識她一個多月，沒見她真正笑過幾次。我知道你是聰明人，如果你有心處理，這點事情輕而易舉就能解決。”
“樂晗到底和你說了什麽？”
“你怕什麽？你沒做錯，還怕別人說嗎？”
“青禾，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顧書明嘆一口氣，依舊不緊不慢的語氣。
他一直是這種性子，泰山崩于前還能面不改色。蘇青禾反而替他着急：“你覺得樂晗願意等你多久？”
“我會處理好。”
“随便你吧。”蘇青禾洩氣地往顧予明身上一倒，說話的欲望消失殆盡。
顧予明蹭蹭她的頸窩，關了免提，把手機拿到耳畔：“你要不要過來一趟？”
那邊不知道回了什麽，顧予明無所謂的語氣和蘇青禾如出一轍：“随便你吧。”
然後便挂斷電話，抱着她往後靠，偏頭吻上蘇青禾氣紅的臉頰：“讓你別管了，顧書明的事，插手也沒用。”
“那個什麽念清，真有這麽好？”
“真好就不會分手了，都是商場上摸爬滾打的，精着呢。長相，身材，能力各方面倒是比樂晗強，我哥估計看上她這些。”
蘇青禾轉過身，跨坐在他大腿上，手臂軟綿綿地挂在他脖子上，眼神探究：“你說，書明哥既然放不下，為什麽要禍害人家樂晗？這不是成心惡心人嗎？”
“怎麽就禍害了？過去幾年都好好的，到婚禮跟前，反而鬧起來，我哥估計現在還暈頭轉向。”
“和前女友聯系的人不是他？”
“不是說了談合作嗎？”
蘇青禾跪立起來，低頭看他：“什麽合作非要和前女友談？”
顧予明扶着她的腰，提防她摔下去：“那是你們不知道別的，那女的當初自己創業，資金還是我哥出的。”
“哇，書明哥這人……”
“那會兒他倆還沒分手。”顧予明豎起食指，按在她嘴唇上，“這件事別告訴樂晗，現在夠亂的了。”
蘇青禾握着他的指尖：“你要是——”
“想什麽呢？”顧予明打斷她，扣着她的腰肢，把人按回腿上，額頭相抵，親昵地厮磨，“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說得好聽。”
“我不會拿你的事開玩笑。”他貼過去，細密地吻着她白淨的額頭。蘇青禾眨着眼，睫毛掃過他的下巴，有點癢，撩撥得人一陣心悸。
蘇青禾晚上和他睡主卧，顧予明意外的安分，不黏着她，自己抱出一張薄毯，她睡靠牆一側，他睡床邊，一米八的大床，中間隔出的空位快能躺另外兩個人。
後半夜聽見響動，蘇青禾驚醒了，黑暗裏借着月光看去，顧予明捂着腦袋坐在床邊。
“怎麽了？”
“沒事。”他氣吸到一半，被她吓了一跳。
“撞到頭了？”蘇青禾坐起來。
顧予明躺回去，拉被子蓋好，只露個腦袋：“睡吧，挺晚了。”
“明天周末。”
“你現在又記得了？”
“就忘記那麽一次，我記性比你好多了。”她抿着嘴想了想，拍拍旁邊的床墊，“睡進來點，等下再掉下床我可不管你了。”
“沒掉，磕到櫃子角了。”他說明情況，依言往裏面挪了半米。
“我不覺得撞到櫃子角比掉下床更有面子。”
顧予明伸手，摸黑在她臉上捏了一下：“我不影響你睡覺，我們不分房睡好不好？”
蘇青禾小聲嘆息，翻身背對他：“你一晚上翻來覆去，在琢磨這個？”
他也翻身側躺，看她披散在枕頭上的頭發，黑色的發絲被月光暈染出淡淡的藍色。手指離開她軟和的臉頰，小心翼翼地卷起一縷頭發，繞在指尖把玩：“我在想，我們以後生了女兒，要是像樂晗一樣受了委屈，要怎麽辦。”
蘇青禾閉着眼，聽到他的話，又睜開：“我以為你會站書明哥那邊。”
“樂晗平時就愛沒事找事，我原來覺得我哥有點冤，剛剛聽你說他，又覺得他确實很多地方做得不對。男人心思不比你們女人，有時間是會忽略一些細節，什麽時候讓人受了委屈，哪裏又惹人生氣了，對方不說，很難察覺到。”
“拐着彎替他說話呢？”
“不是。”他裹着被子，往她那邊又挪了一點，“你以前總說我不懂察言觀色，我怕我哪裏不注意，讓你不高興。”
蘇青禾忍俊不禁：“今天纏着我寫意見，是因為這個？”
再挪一點，差點壓到她的頭發，腦袋往後稍稍：“我擔心你和我結婚那天，也這樣和我鬧，提前都摸清楚了，好有個準備。”
“你有前女友嗎？”
“沒有。”
“我一天不在家你不打個電話問問嗎？”
“一天兩個電話，我們說好的。”
“你會因為和我吵架賭氣說不娶我嗎？”
“不會。”
蘇青禾合上眼皮：“恭喜你，安全了。”
“真的？”
後背貼上溫熱的胸口，蘇青禾揪緊被子，不讓他鑽進來：“你擠着我了。”
“擠着睡多暖和。”
“現在是夏天！”
顧予明卻不聽了，連人帶被撈進懷裏，翻身仰躺，讓她趴在身上：“睡吧，估計我哥明天一大早會來敲門。”
被他說中了。
蘇青禾洗漱完下樓，想給顧予明和樂晗準備早餐，還在二樓樓梯口，門鈴就沒歇過。
顧書明見到她，神色如常，說起話仍是溫溫吞吞：“早啊，青禾。”
蘇青禾反而為自己昨晚沖動的質問感到不自在，側身讓他進屋，背着手跟在身後。像小時候一樣，乖順地站好：“樂晗還在休息。”
“我知道，不到八點她不會起。”他笑容溫和，低頭看看她，“怎麽了？昨晚上不是挺能說的嗎？還是小明不在身邊，不敢橫了？”
她摸摸鼻尖，盯着地板：“我只是實話實說。”
他沒追究，看向樓梯：“她在哪個房間？”
“主卧對面的客房。”
“鎖門了嗎？”
蘇青禾晃晃腦袋：“不知道。”
“鑰匙在哪兒？”他直接問。
“等她醒了再說吧，她要是有起床氣，再吵起來。”
顧書明想了想，移回目光，調轉腳步，往廚房去：“現在要做早餐？我來幫忙。”
蘇青禾小跑着跟上。
顧書明會做飯，味道中上，比起顧予明來說，強了不止一點。
從小照顧他們照顧習慣了，蘇青禾才打開冰箱門，被他趕到旁邊：“我來，你打下手。”
蘇青禾哦一聲，退到邊上。
“我想了一晚上。”他取下圍裙，套上，反手系着帶子。手指靈活地繞幾個圈，打出一個不對稱的蝴蝶結，“要吃蔬菜沙拉嗎？”
“顧予明不吃，我都行。”蘇青禾洗着昨天的碗筷，“你剛剛說想了一晚上什麽？”
顧書明打開冰箱，掃視一圈，眼疾手快地往小盆裏放了幾樣蔬菜，關上門，端到另一個小水池清洗。
“想了很多，我和樂晗，我和吳念清，你昨天說的話。”
“嗯。”
“其實我早就想到的，總覺得樂晗不在意這些，每次想解釋什麽，怕說多了，反而牽扯出不必要的麻煩，一拖再拖，到那天大吵了一架。我想樂晗有自己的考慮，她一直不提，我以為不會有事。仔細想想，我做的事确實挺混蛋。”
“你想好怎麽做了？”蘇青禾把碗碟放上瀝水架，拿一塊幹抹布擦拭料理臺上飛濺的水珠。
“我沒想好，不過我想先和樂晗道個歉。”
“為哪件事道歉？”
“所有的，所有她在意的。”
蘇青禾猜測樂晗應該會原諒他。
有一句道歉，心裏總會舒服一些。
“在這方面，我确實不如小明。”
蘇青禾停下動作，不懂他為什麽突然提起顧予明：“哪方面？”
“不是嗎？”顧書明反問，“小明從小就護你，每次鬧別扭只是嘴上說說，前一晚還豎着手指發誓，再也不理那個叫蘇青禾的壞姑娘了，睡一覺起來，腆着臉就跑到小陽臺邊喊你，喊一聲，說一句我錯了，有時不是他的錯，他也認。”
蘇青禾不認同：“本來就是他的錯。”
顧書明輕笑：“你還記得那條手鏈嗎？他讓我轉交給你的那條。”
“記得。”想忘也忘不掉。
“我記得他後來也和你道歉了，你覺得他真的錯了？”
蘇青禾默。
“十七歲那年，他和你告白，你不答應，他也和你道歉。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表明心意，還被拒絕了，他做錯了？”
“怎麽突然說這些？”
顧書明往鍋裏倒油，預備煎幾個荷包蛋：“我感覺他現在還認為自己對不起你，你覺得，現在這個小心讨好你的顧予明，心裏會輕松嗎？也許他和樂晗一樣，有很多委屈，只是不知道怎麽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