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逆光 — 第 2 章 再遇
風呼呼地吹，吹亂了少年那顆鑽石一般的心。
＊
距離我的成人禮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不知為何，一想到我們的約定，我心裏就忍不住的顫抖，興奮地在音石旁游來游去。三個姐姐權當我是興奮過度，一律無視我。音石是埋在海底的一塊奇石，奇石就在我家裏宛池的旁邊。
我一直在音石旁等待着夏天的聲音。
是的，我将我唯一的音石當做信物送給了夏天。
音石是一個傳聲筒，可以将岸上的聲音傳送到音石這邊。成人禮之前我一直都想傾聽一下岸上的聲音，只可惜沒有機會。這下可好了，音石送給夏天後我就天天可以聽了。
“夏天到底幹嘛去了？這麽久沒給我消息。難道人類都健忘？”這麽快将我忘記了？我們還做了約定的！我嘟着嘴巴，不悅地在小九九。其實我也想不明白，為何我會對一個人類念念不忘，甚至那個人類是個弱不禁風的少年。也許是那雙耀眼的雙眼定格在那張毫無生氣的臉龐，這個組合讓我不能忘卻吧！
“小七……”當我眯眼眯得昏昏沉沉的時候，我仿佛聽到了聲音。
“小七……”
睜眼。
“小七。”聲音真真切切地從音石傳送過來，我一個激靈，尾巴興奮地甩來甩去。我恨不得立刻就浮上海面。
是夏天在呼喚我。
我迅速地游了出去。
當我的臉劃破海面的時候，天上那枚月亮正散發着柔和的光芒，我身體周圍都圍繞了一層晃動不已的金紗。
“夏天，這裏，夏天！”遠遠的，我見到了熟悉的影子在夜幕下逐漸清晰。夏天在原來那塊大石頭上坐着，一臉的憔悴。
為何每次見到他臉上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你來了，小七。”他掀動着那兩張薄薄的唇片，我分明看到他眼裏稍縱即逝的歡欣。
“怎麽每次看到你都一副快要死的樣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餓着了？”我焦急問。
只見他那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眸中的色彩我無法辨別。他輕輕笑道：“沒事。這些天睡眠不足罷了。”
“夏天，你可以常來看我嗎？”我伸出帶着蹼的手掌碰碰他的腿。夏天時我第一個認識的人類朋友，而且還替我保密我的身份。他是個好人。
“為什麽？”顯然我的話再一次給了他驚訝，聲音都有些生硬。
“寂寞呀！自從給了你音石你就沒有訊息了。害得我一直等一直等。你是不是不想見到我呀？”
“……沒什麽。”
“什麽叫沒什麽？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幹嘛說着我聽不懂的話？！”我氣得用尾巴卷起一些水花，直接拍過去，弄得他一身狼狽。
“噗……你、！”
“哼！誰叫你不理我。”
“這麽小氣。”他低語。
“我本來就是‘小七’！……唔！”我聲音的分貝明顯的高了幾個度。
他連連捂住我的嘴巴，“你瘋了？被人發現就慘了。”雙眼警惕地看着周圍，神情帶着一絲緊張。待确認無人之後才輕輕地喘了一口氣。
“嘻嘻！原來你還是擔心我的，對不對？口是心非。”我嘴角咧到耳朵了。
“哎。”他輕輕捂額，狀似一臉的為難。
“這麽相信人類，小心到時候倒黴。”夏天坐在岩壁上，看着我那條調皮的尾巴。那眼神，活像要将我的尾巴割下來弄好吃的。
“哼！我只相信夏天而已。”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的話讓他的眸色變換了一下。
他嘴角輕輕地揚起，深呼吸一口氣。
這個時候，我們相遇的地方時一片漆黑，夏天坐的位置是長橋的階梯一角。雖然對人類來說也許會危險，但是夏天有我保護着，這就絕對放心的。
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海面的夜晚也是這般的美麗。海面上一片銀色，細紋晃動，美麗極了。我很高興能夠跟夏天一起分享這個美好的夜晚。
“小七，你有家人嗎？”他曲起腿，雙眼看着海面，臉上是海面倒映的銀光。
“嗯！很多。怎麽了？”我的家可是熱鬧得很吶！
“有家人的感覺是什麽？”他的視線從海平面看向我，那黯淡的光芒讓我的心抖了一下。
咚！
“……夏天，你沒有家人嗎？”
“有。可比有更悲哀。”臉上散發的是我解釋不過來的情緒。
“為什麽？”我就不明白了，為何有家人卻比沒有更悲哀？難道他們人類跟我們人魚是不一樣的啊？
他睨着我，“你還小，不懂。”
“我才不小！”我大聲抗議，“我一百三十歲了，過了成人禮了！”
轟！
很明顯的，在夏天身上炸了個響雷。他目瞪口呆地緊盯着我，難得口吃。
“一、一、一百三十歲？！天！天山童姥啊！”
我不知道什麽是天山童姥，可他的表情簡直就是将我看扁了去。
＃！
見我一臉的怒容，他識相的收斂：“不好意思。”
“你臉上哪有不好意思的？分明一副‘小七是妖怪的’的神情。壞蛋。”我鼓着腮幫子，尾巴在拍着水。
“好了好了，我道歉，我道歉。真的。”
哼！
“小七。”
“嗯？”這人，語氣怎麽忽然間變得沉了。在這個夜晚聽起來特別的好聽呢？
“你知道嗎？其實你也是我第一個結交到的朋友。作為你的朋友，我請你千萬別輕易相信人類。”
只見夏天臉上滿是陰霾，剛才那一抹淡淡的溫柔此刻消失殆盡。
“才不是！至少、至少我是相信夏天的。”夏天的話怎麽忽然間這麽欠揍？語調落差太大了，我不習慣極了。
啊，習慣……
“你太天真了。世界并非你所想那樣那麽單純。罷，也許也只有你才會這樣想而已。聽好，在你人魚王國裏的規則在人世間是無法并存的，甚至說生存不了。”
“才不信。”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夏天有此想法。
“你可以不信，但是我可以給你一條忠告，千萬別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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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對話還萦繞在耳邊。
我可以感覺到夏天的心裏壓抑着很重的東西。
如果，如果我可以随時随地地陪在他身邊，是不是能給他帶來一絲舒暢？
可是，我怎麽行走在他身邊？
只因我只有一條大尾巴，
我沒有腿……
如果，如果我有一條腿，那将會是怎樣一個光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