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書 — 第 62 章

外面的人做了偷襲的陣勢,卻忽然叫起了門,南江汜給阿洛使了個眼色,叫阿洛去開山門。魔尊掃了一眼,放下茶盞,瞅着南江汜問道:“小子,那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能應付的了嗎?”

南江汜回道:“阿洛只負責開門,不負責應付人,魔尊實在不放心,或可親自去迎接外面的天兵,說不定還能碰上老相識。”

魔尊抿緊了嘴,“嘿嘿,能論得上我老相識只有映司一個,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等我痊愈了再說。”

南江汜失笑,與映司對視一眼。

阿洛打開竹門,一臉凝重,忍了一肚子的火氣全挂在了小臉上,“諸位大駕光臨,究竟有何貴幹?”

應和的聲音随之響起,“在下棣修,奉帝君之命,将太子南江汜捉拿歸案。”

涼亭下側耳傾聽的人俱是一驚,南江汜亦是一愣,怎麽也沒想到來抓的竟是自己。

魔尊幸災樂禍道:“小子,你這……你這可不能賴我呀。”

南江汜起身走向竹門,阿洛憤怒的聲音已經響起,“我師哥犯了什麽錯,你們有什麽理由來抓他?!”

南江汜邊走邊聽棣修說:“南江汜身為太子,卻茍同天書之神,隐瞞天書降災一事,将六界推向無底深淵,罪無可恕,帝君嚴令逮捕太子,以求能為天下蒼生尋得一線生機。”

南江汜一聽便明白了,只是他竟不知原來帝君如此會說話,“為天下蒼生尋得一線生機”,也就是要挾他逼迫少宮的意思。

他那正要現身的身影定在了竹門後,猶豫了。

阿洛眼尾一掃,看了看他,南江汜眼睫半垂,輕聲道:“告訴他,帝君如此排場,将木悅山莊圍了個水洩不通,倒真似我師哥有什麽罪似的。”

南江汜說一句,阿洛便跟着說一句。

“若我師哥現在跟你們走了,只怕是再也洗不清,三日之後,南江汜自會親自登門造訪,到時再審也不遲。大家同為天族,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何必搞得魚死網破,太過難看。”

南江汜只是緩兵之計,畢竟今日之事實在太過突然,映司還在這裏,映司已經隐世很多年,南江汜不想讓他在自己這兒名節不保。

涼亭下的魔尊嘿嘿笑了一聲,“這讀書人就是不一樣哈,說出來的話就是好聽、圓滿。”

卻見映司眉頭緊皺,未回應他,遂疑惑道:“怎麽了?你怎麽還緊張起來了?”

映司說:“你說帝君要帶走南江汜,究竟是存了什麽樣的心思?”

“帝君就是個人面狐貍,唉,但他也是個可悲之人,他本質上或許還是個堂堂正正的神,也想閑雲野鶴的過日子,只是在這帝位上坐了這麽多年,終究是多了些不該有的執念。”

“你倒是懂他”,映司說,又道,“南江汜欠他的”,映司長嘆一口氣,“這小子欠了太多人了,活該他要來還債。”

只聽門外棣修回道:“我等只是奉命捉人,太子有話不如當面跟帝君說,何必躲在背後教唆一個小孩子,怎麽着,現在就不敢見人了麽?”

南江汜眼睛微眯,從棣修的語氣裏品到一股難忍的怨氣,一時沒明白這怨氣的由來,畢竟當年他們在松針林,可還是有過一段不深不淺的交情的。

南江汜似笑非笑現了身,“竟勞動戰神棣修大駕,看這排場,将軍今日是勢在必行,恐怕是沒有回轉的餘地,将軍對我的敵意不小啊。”

祥雲被風吹散,天卻黑壓壓一片,棣修的聲音清晰的從雲上傳過來,“棣修雖地位低下,但身為神族,亦是心懷天下蒼生的,太子明知前方是深淵,卻選擇一直隐瞞世人,看着黎民蒼生渾然不知的往深淵走,殿下身份尊貴,我等皆是草芥炮灰,多說無益,今日只是奉命來将太子帶上九重天,到時是是非非,帝君自會跟太子說明。”

南江汜沉默片刻,心中卻是千回百轉,最後回道:“将軍說的有理,我跟你走。”

映司與魔尊俱是一愣,映司故作坦然道:“殿下身上有永生咒,死不了。”

魔尊說:“死不了,若是他缺根胳膊少條腿,少宮不得殺了我?”

映司又道:“連她自己不是也沒現身麽,你急個什麽?”

南江汜只是想以一人之力暫時平息這場紛争,畢竟山莊裏還裝着兩顆炸藥,映司和魔尊随便哪一個現身,都會導致一個無法收場的局面。

“阿洛,你回去吧,看好山門”,南江汜悉心囑咐道,又朗聲向天邊,“我的法力将軍還沒有數麽?将軍今日若只是來捉我,倒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各位兄弟們真是辛苦走這一趟了,都沒有機會使出兵刃”,遂将扇子別在腰上,就要跟棣修走。

阿洛向來聽南江汜的話,接到吩咐後轉身回了院子,與慕白商談,“師哥去九重天要做什麽?”

“哦,大概會受刑吧”,魔尊口無遮攔的插嘴。

慕白忙向他使眼色,連日的相處,他早已知道阿洛是個心思單純的人,幾乎說什麽信什麽。

只是慕白若不打眼色,阿洛說不定還會猶疑一刻,他這麽一使眼色,阿洛就覺得壞了。

魔尊改了口氣,猶豫道:“哦……帝君應該不會立刻對他動刑,我猜,大概會先軟禁幾日。”

但已經來不及了,阿洛已經信不下他的話,轉身狂奔出山門,“師哥!我跟你一起!”

慕白拿起桌上的酒壺氣惱地砸在他爹身上,轉身追向阿洛。

阿洛跑得飛快,慕白的腳步止在山門時,阿洛已經飛上了雲層,正與一位天兵對峙。

慕白不敢現身,他知道,若他現了身,只會是火上澆油,于是只能隐在門後幹着急。

阿洛信定了南江汜上去是受刑的,果斷動手,幾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對戰天兵。阿洛年紀不大,心性也不大,但法力卻不低,眼見着将擋路的天兵都橫掃開來,最後竟明晃晃與棣修對了幾招,南江汜的叫停聲被淹在兩人的對戰之中,只等棣修與阿洛好不容易分開,南江汜才急忙擋在二人中間。

“住手!阿洛,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我不聽!要麽我跟你一同上去,要麽我就把他們全都打下去!”

“小小年紀,好大的口氣,你算個什麽東西!”

聽他這張狂的語氣,天兵中出現了憤懑聲。

又說:“一個區區妖物,也敢在神族為非作歹!今日不把你拿下,驅逐出境,我看你大概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聽這不善的語氣,南江汜也怒了,轉頭道:“諸位将士,口下積德,何必為難一個孩子?——阿洛,過來我跟你說。”

阿洛看着他的眼睛,緩緩放下防備的手,來到南江汜身旁,南江汜用只有兩人的聲音說道:“阿洛,十一重天、長鳴寺,我們偷溜上去過很多次,你還記得路麽?”

阿洛乖乖點點頭。

“我在那裏等你”,南江汜摸摸他的頭,待要再說什麽,卻忽然抱着阿洛掉了個身,替他擋下了一擊。

南江汜是跟着直覺走,他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麽反應過來有偷襲的,畢竟阿洛法力比他強得多都還未察覺到。

南江汜吐出一口血,疼得好一會說不出話,“……他娘的,這麽疼。”

阿洛從他面前消失的剎那,南江汜就知道局面已經失控,再也挽回不了了,但這偷襲的陰招是哪個蠢貨幹的,他一時也沒有力氣再追究。

慕白見狀立刻從山門口現了身,直飛向南江汜,本想先扶住他,怕他一時不慎掉下雲層給摔死。未成想等他剛碰到人,南江汜就被一個天兵甩過一條鎖鏈給拷牢了。

慕白迅速轉身對戰迎來的天兵,想把人先搶過來,畢竟自己已經露了面,南江汜再也洗不清,上九重天只會更危險。

果然,只聽棣修幸災樂禍道:“沒想到殿下高朋滿座,屋子裏竟還藏着魔族的人。”

聽這陰陽怪氣的語氣,又回想剛才那一招偷襲,南江汜懷疑自己中了計,這九重天恐怕去不得。

真正打起來,南江汜才發現,來的天兵中高手如林,只是不知帝君心中究竟有何盤算。

南江汜好容易費力喘勻了氣,“慕白,別管我,去幫阿洛。”

慕白抽空回他一句,“你若去了九重天,簡直就是死路一條。”

“我死不了”,南江汜無奈道,他現在胸口疼的厲害,感覺神元快要從嘴裏吐出來了,實在沒力氣解釋那麽多。

“這是什麽話”,迎面砸來一陣黑霧,卻是魔尊現身了,“陽奉陰違的人最善耍陰招,玄靈帝君那狗東西,弄不死你,也得把你折磨個夠。如果我猜的沒錯,當初他硬把你推上比試臺,就是想讓你在衆神面前丢盡了臉面,從此,再無人願依附于你。”

魔尊已經加入了戰鬥,三兩下清掃了半數天兵,南江汜一邊與他對話,他知道自己說的再小聲,以魔尊的耳力也能聽得到。

南江汜一笑,說:“折磨折磨也好,讓她心疼心疼,她現在都不在乎我了,我被打成這樣,她都不現個身。”

“別跟少宮賭氣,她脾氣可不好”,魔尊的聲音從遠空飄來,顯得有些空曠,南江汜早已看不清他的人影,唯有回聲響徹雲霄。

南江汜疼的額上冷汗涔涔,他懷疑自己眼花了,因為他好像看見那黑霧中,出現了一縷金光,刺破了黑暗,待他眨眨眼再看過去的時候,那金光又沒了。

見四下裏無人,慕白與阿洛,以及魔尊,已經在打鬥中分散到了不同的戰場,天雷滾滾,閃電劈開了天地,南江汜正想着趁亂落下去,省的在這裏給人添亂,只是他這念頭剛起,就被忽然現身的兩個大漢架走了。

黑霧深處,魔尊震開了身上的誅魔寶劍軒轅,“玄靈帝君,你的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兩面三刀的家夥,只會背後搞偷襲。”

玄靈帝君也不生氣,抹掉臉上的血,當下舉劍又刺了過去。

魔尊撐着一身的新傷舊傷與他對戰,餘光卻在四處尋找着慕白,他有種預感,自己要撐不過去了,若真有什麽不測,他得把自己的骨頭交在慕白手裏。

軒轅劍是上古屠魔寶劍,聽聞上兩任魔尊都是死在它上面,魔尊如今的身體狀況,若是空手對打玄靈自然不在話下,如今有了軒轅,他又再次負傷,只能是負隅頑抗。

魔尊識相的收起自己的戾氣,不與他正面攻擊,只巧妙的化解他的招式,三百招以後,見自己沒沾上什麽便宜,玄靈帝君再也維持不了面上的穩定,怒目圓睜,似已進入了瘋癫的狀态。

他越急,魔尊越是維持着表面的鎮定,挑釁道:“玄靈帝君,你真應該讓九重天上那些人看看你如今的樣子,你可還記得你當初的模樣?你再也不是三重天,那個在水塘邊無憂無慮釣魚的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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