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答辯師誤撈失憶前夫後 — 第 44 章 前夫
前夫
牧民好客，小虎牙姑娘盛情邀請三人在她帳子裏留宿，玄硯以不想給對方添麻煩為由婉拒了，于是帶着兩人騎馬趕至最近的客棧歇腳。
翌日清晨，玄硯便不在客棧內了。
客棧內随處可見歇腳的行人，南方北方人都有，形形色色，衣着或裙或貂，各有不同。其中有一個穿着碧綠色裙衫的姑娘念着吳侬軟語，跟一旁的同伴說着：
“你曉得不，晦明寺出大事了。可不得了，一夜之間，整個寺被血洗一空。”
另一個同伴語氣驚異又帶了點遺憾：“怎麽會這樣？也不知是天災還是人禍……那寺可靈了，我本來還打算等咱們回去，去寺裏燒燒香呢。”
“人禍不太可能吧……”第一個說話的女子嘆惋起往事來，“想當初，晦明寺內的塵鑒法師，德高望重，道行精深，不知道替咱們那一方擋下過多少災患，大家都敬重着呢！如今飛來橫禍，這一下子全沒了……”
另一桌的沉烨和景蘭兩人埋頭吃着早餐。
良久，景蘭問一旁認真剝着雞蛋殼的沉烨：“你還記得晦明寺嗎？”
“晦明寺？好熟悉的地方——”沉烨吹了吹剝好的雞蛋，剛想放進嘴裏，又想起來什麽，于是把雞蛋遞了過去，“我記得，還在殿中修習時，曾聽一些師兄妹們說起過。”
景蘭擺擺手，把雞蛋原路送回，皺眉回憶道：
“好像是有這麽一個地方。我沒記錯的話，确實是座為民的寺院，荒年施粥，洪災修壩，裏頭那位神秘的塵鑒法師也确是高人一位呢。”
沉烨搖搖頭：“可惜，濟世行善卻慘遭屠戮……”
“天下當真是沒了公理！”景蘭憤憤不平，“我就不信，這惡人還能逍遙法外一輩子不成？”
沉烨點點頭，眼裏是掩不住的溫柔。
景蘭瞥他一眼，桌子底下的腳狠狠踩了下沉烨：“說話——”
“你踩我幹嘛？！”沉烨吃痛地咬緊牙關，随後很是配合地低聲說，“就是就是——師妹……說得對極了！我還就不信了，這為非作歹居心叵測狼心狗肺的奸詐惡人還能逍遙法外一輩子不成？！”
“這還差不多。”景蘭将碗中的粥一口喝下，旋即看向沉烨。
盯了好大會兒。
沉烨低着頭往嘴裏塞着饅頭包子，不敢擡頭，臉上紅得厲害。
過了會兒，景蘭環視一周，問道：“問你個事兒。你不覺得今早少了誰嗎？”
沉烨：？
“殿尊哪去了？”景蘭剛剛松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紅着的臉倏地涼了下去，沉烨把頭擡起來，風輕雲淡道：“不知。”
“那還不去找找！”景蘭帶着家夥什就沖出了客棧。
風卷殘雲過後，只留沉烨在原地滿頭黑線。
“靠——”沉烨無能狂怒。
“你說什麽呢。”景蘭撤了回來，一臉狐疑。
“靠……我們自己找人費時間的很，不、不妨用我的天機石一探便知。”沉烨掏出了他的天機石——只不過是名號響亮，其實大多時候只不過是用來尋人找物罷了……
客棧位于草原附近的一個小鎮子裏，鎮子裏大多都是當地牧民，也有像沉烨他們這樣的過路人。
放眼望去，集市上遍布琳琅滿目的獵物和皮草，都是些挂滿絡腮胡的漢子在叫賣，這不稀奇，草原上的物産就是這些——只是除卻這些男人，更多的是一些在賣稀奇面具的女人。
“先別管咱們殿尊去哪了，”沉烨拉着景蘭在一個小攤面前停下，“師妹，難道你不好奇，這些面具是做什麽用的嗎？”
“天地之大，無奇不有。只是面具而已，一點都不奇怪啊。”景蘭道。
“那你再看看那邊呢。”沉烨指着這個小攤位，示意景蘭朝裏頭看去。
這整條小街簡直被那些精致好看的小面具渲染得金光閃閃——有垂着雪白流蘇的小狐妖面罩、鎏金镂空面具、霁青色玄冰面具……景蘭眼睛都看直了。
試問，有哪個女孩子能拒絕這樣的小飾品？！！
沉烨軟聲笑道：“走，買。”
景蘭瘋狂點頭，忽然想到自己沒錢，最後垂頭喪氣道：“算了，我沒帶錢。你忘了嗎？我之前還欠你錢呢。”
“沒事，師兄有錢，師兄買。”
“師兄你真好……”景蘭想到自己方才才踩過他一腳，愧意滿滿道。
沉烨一瘸一拐地走向一個攤子，指着一排粉紅色面具中很小很可愛的一只，沖景蘭咧嘴笑道：“師妹，這個你喜歡嗎？”
景蘭挑挑選選，在最後一衆面具中挑出一只金蟾蜍給沉烨帶上，看見他頂着金蟾蜍，不由得“噗嗤”一聲笑出來。
“怎麽啦？”
“師兄當真是多金。”
景蘭有些好笑地看着沉烨，随後邊選着那些小玩意兒，邊問攤主：“姑娘，你們游牧民族今日是要舉辦什麽儀式嗎？”
路過的年輕姑娘小夥個個手中都是一頂面罩，為這座小鎮乃至整個草原更添上一抹神秘瑰麗的氣息。
攤主姑娘笑道：“其實也算不上什麽儀式，只不過是我們北域人每到夏天都會選出一天，戴上面具，和意中人相會游街。”
“為何如此？是有什麽典故在裏頭嗎？”沉烨不解地問。
攤主将景蘭選好的拾掇起來，解釋道：“說起來，确是有些由頭在裏面。我們北域，自古便是極苦寒之地，相傳在上古，如此極寒之地也曾開出一朵最盛豔的花，老人們口口相傳，這是一朵雙魄花。”
“雙魄花？”二人疑惑道。
“此花，分為上魄和下魄。”姑娘的傳說吸引住了其他過路人的注意，紛紛走上前圍聚在一起，側耳傾聽。
“上魄，至聖，據說能有救世之奇效。至于下魄，至邪，毀滅萬物僅在一念之間。二者本該不相容，卻集中在了同一個花身內，成了個精怪，化成了人形，傳說中還是個美貌的女子。”
“這個女子後來遇見了被驅逐出冥界的冥尊之子……”
“冥尊之子我知道，面具不離臉，後來差點蕩平三界的那位！嘿嘿，小時候我阿婆和我講過這個故事。”一位熱心的大哥舉手示意，補充道。
“蕩平三界是後來他回到冥界，剿滅反叛妖孽，最終登上新一任冥尊之位之後的事情了！”一個小女孩看上去對這個傳說耳熟能詳，嚴謹地補充道。
“什麽蕩平三界！屁話，我奶和我說的是，新一屆冥尊和那位真身是雙魄花的女子成婚之後，仙帝忌憚這位新冥尊的勢力和枕邊人毀世的靈力，以冥尊妄圖蕩平三界為由，下令立即絞殺那位女子，自削界內七成勢力。你們都是聽書聽半邊……”
大夥越說越玄乎，紛紛往裏添油加醋，聽得沉烨和景蘭不自居沉浸其中。
景蘭垂下眼睫，好像透過這張小巧精致的面具，真能瞧見背後那位神乎其神的冥尊和那位奇女子。
“然後呢然後呢！”景蘭又問。
此時周圍之人哪一個不是聽着這故事長大的，一聽有人問，那股侃天侃地的勁兒登時就上來了，七嘴八舌，恨不得立刻解了這講故事的嘴瘾。
“二人合離，最後女子被冥尊斬于劍下。”一個老者說。
攤主聞聲，察覺到周圍原本熱鬧的氛圍一下子凄冷了下來，擔心生意不好，轉而又說：
“但更多的說法是，其實二人原本鹣鲽情深，冥尊在那女子死後不久，也身隕了。出于嘆惋這段情緣，北域人從全年苦寒的日子裏擇出一日，在這一天會戴上面具，以期與心愛之人相會，來感懷那段上古傳說。”
氣氛開始逐漸回暖，越來越多的青年人加入進來，買下面具，期待今晚的盛會。
“師兄，你不買一個給自己帶帶嗎？”景蘭好奇問。
“這都是編給小孩子聽的，我怎麽會相信這些，我也就是看師妹你喜歡，才拉着你過來買，不然我看都不會看這些小把戲一眼。”沉烨只是将景蘭選好的拎在手裏，看上去并沒有給自己買一個的念頭。
“好吧，這邊找完了。我再去那處尋尋殿尊！”
景蘭走後，沉烨并沒有立馬跟上去，而是退回攤主姑娘處，頗為嚴肅正經地問：“姑娘，你方才說的是真的嗎？”
“真真假假，誰又知道呢？”
“那這面具旺姻緣嗎？”這又是一個頗為嚴肅正經的問題。
“……額，旺！”姑娘看了眼剩了許多的面具，片刻猶豫不決後斬釘截鐵地回道。
“那剩下這些我都要了。”金主沉烨雲淡風輕道，“送去客棧就行。”
北域，雪山頂崖，風寒料峭。
呼呼風聲過，靈眇站在雪山之巅，俯瞰着山腳下的景色，神色睥睨。她緊閉着眼，像是在運氣調息，更像是在對體內的某部分說話。
“什麽命果，什麽所謂玄硯……”她語氣帶笑，笑裏是輕蔑，“靈眇，走了那麽多彎路，你想看的過去，我帶你來看。”
“你可得，看個清楚。”
上魄的氣息紊亂，在體內橫沖直撞，就要沖決而出之際，靈眇拿出那塊随身已久的古鏡，扔在了地上。
古鏡裏，紅燭垂淚，紅裳披身的人，正是靈眇自己。
滿鏡子內都是刺目的紅，喜慶，熱烈，蓋頭下那張清隽的臉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挑起。
“娘子。”
低語輕喚她的人，臉上的霁青面具将将掩蓋住那雙墨色如淵般的眼，笑意卻是怎麽止也止不住的。
小小一方古鏡中內，仍然是正紅色。
和一旁的白雪相比較，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畫面一幀幀閃過，靈眇突然眼神一滞，眉間那個印記在一瞬間消隐下去，而後又重新出現。像是被狠狠擊中，她有些失控地向前跌去，控制住身體後，她才又緩緩地拾起古鏡。
“雙魄花……”靈眇嘴裏玩味地品鑒着這幾個字，“我看還是，只留下魄為好。你說呢？”
鏡子裏不再是模糊的自己，如今的古鏡，能鑒世人，亦能鑒自己。
靈眇淺淺地吐出口氣來，大夢初醒地敲敲自己的頭：“瞧瞧我的記性……”
“說起來，還有一個大麻煩要處理。”
鮮亮紅潤的嘴說道：“魄符……魄符，可不是什麽好東西。玄硯，我們又得見面了。”
鎮子裏，一間上好的茶樓。
玄硯神色冷峻，對面近坐着樂雲。她擡手輕敲了敲桌面：“玄硯君，別走神。”
“此處只你我二人，旁的虛言，上殿大可不必多說。”
樂雲處變不驚道：“那我可就直說了，帝君派樂雲來只為一事，‘請’你和那位一同回仙界受審，想必帝君此番何意，玄硯你應該清楚了吧。倘若你能——”
“收回我之前在神山的話，并且承認靈眇就是殺人兇手，再賠禮道歉稱自己鬼迷心竅是嗎？”玄硯目光犀利，“如果你是這個意思，那請回吧。”
“你知道現在仙界的人都怎麽議論你嗎！”樂雲語氣稍稍激動了些，複而平緩些，道，“只要你答應這些，那你還是從前那個玄硯，人人敬之，畏之，衆星捧月萬衆愛戴，不好嗎！？”
“浮雲而已，不要也罷。”
“玄硯，為了一個冥界的人，至于嗎——”情急之下，樂雲的手搭在了玄硯手上。
玄硯甩開，而這一幕卻被窗邊如輕羽般降臨的靈眇撞見。
靈眇：！！！
玄硯：？？？
樂雲：……
靈眇睨視了眼樂雲，又轉頭沖玄硯，輕飄飄一句，問道：
“叨擾。”
“二位雅致，我來得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