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答辯師誤撈失憶前夫後 — 第 56 章 月白是誰
月白是誰
靈眇将手中一把瓜子殼倒入碟子中,心滿意足地拍去手上的碎屑,重新又抓了把香瓜子,饒有興致地聽了起來。
桌上還擺了碗糖水,裏頭有小小的芋泥團子,紅豆浮在一片奶白色中,上頭還撒了些香氣撲鼻的桂花。
玄硯靠在椅背上,看着靈眇吃,忽然傾身将那碗糖水推至靈眇面前:“別噎着。”
靈眇用湯勺舀了舀,看着一顆顆嬌小可愛的紅豆,腦海中忽然想到從前月白饞了吧唧擦着口水說喜歡喝糖水的模樣,不禁搖頭笑了笑。
舀了一小勺放入嘴中,奶香味頓時在嘴中撞開來。
“好喝嗎?”玄硯問。
“嗯,很甜。”靈眇嘴中嘟囔起來,“怪不得月白也喜歡喝呢……”
玄硯一下抓到重點:“月白?月白是誰?”
“一個男人。你現在可能……還不太認識。”靈眇好笑般擡頭,重新推過去,說,“你也嘗嘗看,很甜的!”
玄硯撇開臉:“月白喜歡,我不喜歡。”
世界上的呆子都是這樣吃醋的嗎?!靈眇無奈地笑說:“你以後會認識的。”
“是個男人,你認識,并且你知道他愛吃什麽。”玄硯的重新靠回椅背上,悶悶不樂,“我不想認識。”
“那我不僅知道他喜歡喝糖水,還知道他喜歡穿什麽,平日裏做什麽,擅長什麽讨厭什麽……”靈眇支起腦袋,問,“莫非你都要一一吃醋嗎?”
“……”玄硯悶聲不語。
“好好好——”靈眇不忍心再逗他,于是道,“那你說,與我成婚的是他還是另有其人呀?”
玄硯:“……我。”
“嗯哼,不然呢。當然是你啦~~~”靈眇将那碗糖水推到玄硯面前,舀了一小勺遞到玄硯嘴邊,“嘗嘗看。”
玄硯繃着的臉慢慢靠近,僵直着身軀矮下來去夠靈眇手裏的勺子,嘗了一點點。
“甜不甜?”
玄硯誠實道:“甜。”
樓下的聲音繼續,說書人搖頭晃腦一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模樣——
“傳聞中那姑娘生得極美,膚白勝雪,目含星辰,據說看見過的人無不為之傾倒——”
聽得聚精會神之際,臺下忽然有人砸場子:“拉倒吧,也就只有那天的鬼衛兵見過那位姑娘,你是從何得知她‘膚白勝雪’‘目含星辰’的?”
此話一出,臺下的聽衆紛紛側目看向說話的氣盛小夥。
也對。
為避免叛軍餘孽打擊報複,自冥界一戰之後,出于保護的目的,冥尊便将她藏匿起來,因此這位女子再未能出現在衆人視線中。
“除了當天在場的鬼衛兵,誰見過那姑娘?難不成你這個坡腳老頭竟還是冥界禁衛軍的一員?”那小夥更來勁了,說話毫不遮攔。
說書人正是個坡腳老頭,華發滿頭。他氣得都快将胡子都吹起來,怒道:“你個黃毛小兒懂個屁!我不僅知道那姑娘貌美如仙,還知道她身份特殊來自人界極寒之地北域雙境呢!”
大家都是來聽故事的,沒想到還看了一出好戲!一個個搬着凳子,雙目放光。
靈眇更甚,直接趴在欄杆邊,眼都不眨地一動不動看着底下的說書人。
一直眯眼養神的玄硯此刻松開抱着胸的手,試圖将靈眇從欄杆出攔回:“他們好奇也就罷了,難不成你也好奇嗎?”
“當然好奇——”靈眇撥開玄硯的手,接着補充道,“活了這麽久,還沒見過鬼吵架呢!”
……原來是為了看一群鬼吵架。
“你你你——”坡腳老頭指着年輕小夥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反複組織措辭這才罵道,“你是不知道,當時我躲在草堆旁瞧見那女子的第一眼,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小夥子魯莽地打斷了他的話:“就憑你一張嘴,我們怎麽相信?!”
“騙你下輩子投胎做狗!”
“你們是信他,還是信我是上輩子是皇帝老兒!”
“……”
說書這件事,本身就只七分事實,另外三分靠的是說書人本身颠倒乾坤天花亂墜的吸睛虛設,能使聽者身臨其境已然能算是成功的。
既然坡腳老頭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饒是再不通情理也該就此作罷,奈何小夥子就是年輕氣盛,又加上周圍看戲之人漸多,小夥子繼續咄咄逼人,道:
“吹什麽神顏呢?你看有人信嗎?”
哄堂大笑。
靈眇無所謂,只全神貫注在第一次看鬼吵架,好似讨論之人并非自己而是旁人。
滿座啼笑皆非,只是不知到底是在質疑譏笑這位北域美人,還是對這個較真頑固小夥的譏諷。
哄鬧聲中,只聞樓上淡淡飄來一句:
“我信。”
靈眇的視線從樓下轉向正在說話的玄硯,連剛剛咬開的瓜子兒都還沒來得及咽下,轉而興趣盎然地瞧着玄硯。
衆人順着說話的聲音朝上看,只見一位清風朗月的玄衣男子負手而立,眉宇間盡是不凡的氣度。
嘈雜聲止住。
人群中也不乏疑惑的,便問道:“你信?你什麽人,難不成你也見過?”
“當然。”玄硯淡然一笑,“我不僅見過,我還近距離見過。”
衆人嘩然聲一片,紛紛猜度起這人的身份起來。索性這位冥尊大人向來都只是掩面示人,無人知曉面具背後的真顏。
“還近距離?你當我三歲小孩呢,去去去——”
靈眇支着腦袋,滿心的興致從方才的鬼如何罵鬼變成現在的鬼如何騙鬼。她更想看看玄硯怎樣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将這話圓回來。
“騙你作甚。”玄硯接着說,“我在場,見過。”
衆人再度嘩然。
嘩然聲過後,場上的氣氛再度冷寂下來,畢竟當時能在場之人必然并非等閑之輩,沒人想惹這樣一個人。但冷寂之後,緊接着便有膽子大點的站出來問道:
“敢問閣下是什麽人?”
玄硯撚起一盞清茶,緩緩遞到嘴邊:“不是什麽人物,只是恰巧在場。”
一聽這話,那些原本就存疑的大鬼小鬼也不裝了,立馬起哄道:“嗐!我還以為你是什麽冥尊手下的鬼衛軍呢。不是什麽鬼衛,你到什麽場裝什麽厲害?”
靈眇向來喜歡看玄硯措手不及的模樣,見狀于是趁機也摻一腳:“對啊對啊,小夥子,你去大戰現場做什麽?”
玄硯将茶盞放下,看着靈眇,像是接下來的話是故意說給她聽一般。他修颀的骨節劃過杯盞細密的花紋,聲音低緩:
“在下傾慕她。”
他頓了頓,話說到一半開始欣賞靈眇臉上的神情。
說書人本就不甚好看的臉色此時更加難以形容!這這這……原本新一任冥尊上任之後便重視冥界秩序、嚴厲打擊尋釁滋事,原本聚衆争執吵架已然将他逼至界規邊緣,此話一出,他更是恨不能一步跨上四樓狠狠堵住這個玄衣青年的嘴。
還傾慕?!!
這話讓冥尊聽了,不得罰他将豬胎投爛?!
“好好好,你傾慕你的,別說了別說了行嘛!”坡腳老頭眼含熱淚,就差以頭搶地了。
後知後覺的聽者們此時反應過來,像看瘋子一樣看着這個表面清風霁月的年輕人。
靈眇微微瞪眼,小聲提醒道:“你吓唬人家做什麽?”
玄硯淡然一笑,接着道:“我心悅她。”
“是以不顧烽火狼煙,不顧血流漂橹,也想見她一眼。”
所有人愕然。
“她很漂亮,很英勇,我見着了。”
“但她絕非其他人揣度的那樣,空有一副傲人的皮囊,比起她的外表,她的殺伐果斷和她在戰馬上的英姿更值得為人稱道。她不必依附任何人,不必成為任何人,她只要是她,就是最好的。”
靈眇的心跳猛地像是漏了一拍。
玄硯聲音輕緩,轉向靈眇,目光灼人:
“在下仰慕、傾慕、愛慕她。”
靈眇久久說不話來,隔着迢迢歲月的屏障,只覺心頭一哽。
“如果未來,我說如果哈……”她低垂眼睫,艱難地問出口,“有一天你會遇見一個難題,你需要在我和另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裏面做出選擇,你會怎麽辦?”
“選擇裏有你嗎?”他重複問了一遍。
“嗯。”
“不難選,選你就是。”玄硯說完,停頓幾秒,問道,“為何會忽然說到這個?”
“可——”靈眇還想在說什麽,卻被一只從窗外飛來的一只靈鴿打斷。
靈鴿渾身玄羽,血石般通紅的眼,嘴裏銜着一張信紙。玄硯瞥了靈眇一眼,将信紙取下,連展都還未展開,一把火燒成灰燼。
靈鴿小小一只,周圍靈流環繞,一看就是冥界專用于傳信遞話的靈物。玄硯不可能不知道,他将窗邊的靈鴿揣入袖中,再去看桌對面時,早已空無一人。
他看了眼窗外,起身欲走。
幾分鐘後,說書人看着四樓那張桌子旁空無一人,抖了抖早已被冷汗浸濕的背衫,轉而喜上眉梢。走了好,走了好,如今的年輕人真是放肆啊……
“靈眇——”玄硯追上前去,發現靈眇正在人群外圍站着,他走過去,“靈眇……你若是有心事可以與我說的。”
靈眇搖搖頭。并不是沒事,是不知道從何說起,更是明白即使說了也改變不了什麽。
她指着人群裏頭一排玲珑剔透的小花燈看得津津有味。
玄硯看着這些花燈,忽然沒來由地從心中湧出些別樣的感受,像是在哪兒見過一般。他見靈眇像是很喜歡,于是便問那個小鬼販,鬼販笑說,不需靈力,有緣自可帶走。
他轉眼去看靈眇手中把玩的那一只,
鬼販說,花燈捧在手上,燈上便會感知到捧燈人,而後在燈上方随機出現一首詩,人不同,詩也不同,只要能接上上頭的詩文,便能将花燈帶走。
“有趣。”靈眇對玄硯道,“就當是解解悶玩兒。你接,還是我接——”
說罷就去看上頭的詩,看到一半,愣在原地。
玄硯見她反應不對,也去看。
這盞小小花燈上空寫着一首詩,這詩,兩人不可能不知道什麽意思,亦不可能不清楚這句詩的下一句——
“若是前生未有緣……”
“若是前生未有緣、”玄硯看向靈眇的眼神微微有些變化,随後拉起靈眇的衣袖,“靈眇今日逛累了吧,咱們回家。花燈回去,我命下人做,你想要幾個都給你做。”
靈眇仍舊站在原地,望着這句話出神。
“待重結、來生願。”她将花燈放下,“這句詩下一句是這個。”
“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
鬼販的眼神倏地變了,完全沒想到竟會出現這樣的詩句,他可憐巴巴的眼睛眨了又眨,視線來回在靈眇和玄硯兩人身上轉移。
好在兩人不是愛挑事的。
此時又一只靈鴿停在玄硯肩頭,靈眇見狀,說:“都第二只了,應當是催得急了。你先去忙吧,我放完花燈晚些就回去。”
玄硯踟蹰不定。
“好啦好啦,你先走,我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