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歸 —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莫如歌結婚了，和那個學長。
蘇青禾和她只是說過幾句話，路上見到會打個招呼的淺薄關系，婚禮前夕竟然收到來自深圳的請帖。
楊曉君她們和莫如歌關系不錯，好像畢業之後也少有聯系。
楊曉君在宿舍群裏說過，剛工作那會兒有點事情想找莫如歌幫忙，打電話過去那邊含含糊糊說在忙，稍後再說。發微信人家隔半個月才回，等事情辦完了，才故作驚訝地發一條“呀，不好意思，現在才看到，還需要幫忙嗎？”
後面連彼此發了朋友圈，都是匆匆滑過，懶得點贊。
楊曉君和陳琪琪也收到請帖，楊曉君直接說不去，份子錢沒有。陳琪琪不想把關系搞得太僵，即便以後可能壓根不會再見，她還是包了五百紅包，留言說自己那天出差，不能親自到場祝賀。
蘇青禾沒有主意。
楊曉君說這份人情賣了不值得，幾百塊錢少說也是一支大牌口紅，何必花在那種地方。
陳琪琪建議她随便包點兒意思意思，莫如歌學生時代是個頂有分寸的人，現在要結婚了，親近不親近的同學人手一張請帖，可能過得不如意，看在同學情誼上，不要做得太絕。大不了以後結婚給她發張帖子，再要回來。
要回來估計懸，蘇青禾随份子從來沒指望能要回來。聽了陳琪琪的話，微信轉了五百。可笑的是她連莫如歌的微信都沒有，還得找別人問。
顧予明問她：“關系很好的朋友？”
“不是，大學住隔壁宿舍的女生，聊過幾句。”
顧予明嗤了一聲：“真有意思。”
蘇青禾笑笑，請帖在手上轉了幾圈，沒找着合适的地方放，顧予明說留着沒用，直接給扔垃圾桶了。
“我們結婚的時候別請她了，挺沒面子。”
“到時候能找着人再說吧。”
被她說中了，婚禮日期過去沒幾天，陳琪琪在群裏發截圖，已經不在對方的好友列表，過幾天，手機號都成空號了。
顧予明聽她說了，撇撇嘴：“你同學真奇葩。”
蘇青禾聳一聳肩，手指戳上“删除好友”，她們加好友還只是五天前的事。
莫如歌這件事辦得不大光彩，估計好一段日子裏都要被同學吐槽。不過她做好了老死不相往來的打算，壓根不會在意這些吧。
後來顧予明給她轉了五百塊錢，說她受了欺騙，給她減輕一點心理陰影。蘇青禾沒收，第二天自動退還回去。
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插曲，在忙碌的日子裏自然被淡忘。
轉眼顧書明和樂晗婚期将近，蘇青禾的工作還沒有着落。去花店也是朝九晚五，時間久了，反而不怎麽期待一眼望不到頭的白領生活。只是一輩子守着小小的花店，心有不甘，于是投簡歷、面試的活兒一直不肯放下。
樂晗常常邀她一起逛街，蘇青禾閑着也是閑着，傍晚店裏有母親和阿依努。爾看顧，騰出時間，會和她出去轉一轉。
樂晗最近情緒一直不高，不去上班，也不愛呆在家裏。
聽說和顧書明大吵了一架，那天晚上雙方家人都接到電話，說不去領證了，婚禮也要取消掉。
蘇青禾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只是雲淡風輕地攪着咖啡：“第二天要去領證，我讓他早點休息，他說好，一個人在書房呆到後半夜。我起來上廁所，發現他還沒回來，就去叫他，聽到他和別的女人打電話呢。脾氣上來，随便吵了幾句。”
“鬧到那個地步，可不像随便吵幾句。”蘇青禾不信。
“我脾氣壞，經常吵着吵着就說要分手，後面談婚論嫁，轉變成不結婚了。大明每次都讓着我，會好聲好氣地解釋，那天可能他也毛了，說不結就不結，他不稀罕，後面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書明哥真這麽說？”
“我騙你有糖吃哦？”
蘇青禾輕呷一口熱飲，去看把玩小勺的樂晗：“我覺得你現在還沒釋懷。”
她無所謂道：“婚禮照辦呗，帖子都發了，還能取消不成？”
“結婚證呢？”
“暫時不領，什麽時候高興了再說。”
蘇青禾不贊同：“如果沒想明白，就再緩緩吧，對你對他都好。”
樂晗笑出聲，笑她自己：“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帶大明回家，我爸媽眼睛裏都放着光，一聽是顧氏的大公子，恨不得立馬把我打包送給他，生怕晚了一步讓他們錯過這個金龜婿。我告訴他們我不想結婚了，我媽第一句話是讓我別瘋了，他們甚至不問問我發生了什麽，是不是受了委屈。”
“一樣的，書明哥也被孫姨和顧叔罵了一晚上。”
樂晗還是笑，眼尾沒有拉出一絲紋路：“我當時太年輕，總以為自己非他不可了，現在好了這三年，矛盾越積越多，随便一點就着。我想我還是喜歡他的，他那句話說出口，我還願意為他披上婚紗，可是我不像三年前那麽心甘情願，原來嫁給他，也不過如此。”
“你們談過嗎？”
“談過。”樂晗說，“結果是他同意我的提議，先辦婚禮，領證推後。我們還住在一起，每天早上起來，不鹹不淡的一句早安，晚上睡覺，連晚安也沒了，他下班回來就往書房縮，等我睡着了才回房。我不知道他究竟怎麽想的，可能和我差不多，覺得和我結婚不過如此。”
樂晗喝一口咖啡，苦澀的味道滑進喉嚨，整張臉都皺起來。
蘇青禾把糖塊推向她那邊：“我聽顧予明說，那個女人是書明哥的客戶，既然是誤會一場，解開就好了，何必鬧成這樣？”
“現在當然是客戶，三年前，是他的助理。”
樂晗夾起糖塊，随手往杯子裏一扔，濺起幾點褐色水滴，落下去，恙開幾個小圈，“在那之前，她是大明的女朋友，這麽跟你說吧，那女的之所以成為他的助理，靠的是未來老板娘這層關系。”
蘇青禾接不了話。
樂晗也沒指望她接話，臉上嘲意更濃：“他的員工喊那位老板娘，喊我樂小姐，是不是很有意思？”
“書明哥，沒說什麽？”
“他會說什麽？人家現在還是他的好客戶呢。”樂晗收斂起笑意，眸子清淩淩的，泛着冷光，“我每次想到這些，會很恨他，心裏叫嚣着一萬個不嫁，可是他抱着我，說他會處理好一切，我又很愛他，覺得天底下再沒有比他可靠的男人了。女人就是這點吃虧，喜歡給別人留後路，到頭來把自己逼上絕路，有苦沒處說去。”
知足常樂的莫如歌，為一場婚禮，亦或為那個精打細算的男人，一手斬斷了幾十份同學情誼。大大咧咧的樂晗，在婚禮前夕，一個人反複咀嚼堵心的過往和眼前的無可奈何，驚惶無措。
結婚，籠罩着美好外衣的酸甜苦辣，各有各的滋味。
蘇青禾陪她坐到咖啡廳打烊，顧予明加班到很晚，回去沒看見人，打電話過來問。蘇青禾報了地址，他開車來接。
樂晗的手機一整個晚上擺在桌上，除了幾條通知消息，再沒有動靜。
蘇青禾挂斷電話的瞬間，對面的女人要笑不笑地端起不知道第幾杯咖啡，灌酒一樣，一口見底。
“我們才在一起的時候，他每天會給我打十幾個電話。”樂晗笑着，眼淚在眼睛裏打轉。
蘇青禾有點明白她的委屈了。
顧書明這事兒，辦得太不厚道。
蘇青禾和樂晗并肩站在路邊，微涼的夜風吹起她們的衣角，影子淹沒在五光十色的燈光裏。
迎着風，張張嘴，話語被風阻在喉嚨裏，稍微費了點勁，蘇青禾發出微弱的聲音：“樂晗，今晚別回去了。”
樂晗看一看她，垂眼：“你收留我啊？”
“我收留你，我們那兒，空房間很多。”
“你在同情我嗎？”
蘇青禾答不上來。
樂晗笑起來，幾乎看不見眼睛：“我要去，你留我一晚上，我住一晚上，留我一個月，我住一個月。”
“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對于她們的決定，顧予明沒說什麽。路過小超市，他讓她們在車上等，進去十來分鐘，提着一套床墊被褥，一袋子日用品。
樂晗靠着蘇青禾，笑着紅了眼圈：“不枉我兢兢業業給你當這幾年助手。”
“少自作多情了，我是看在青禾的面子上。”
無關誰的面子，有一個喘息的機會，只管抓住。
她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蘇青禾把自己平時住的客房讓給她，留她一個人沉澱情緒。互道了晚安，她關門離開，上樓幫顧予明收拾另一間客房。
顧予明什麽也沒問。
其中的緣由，他應該比她要清楚。
蘇青禾心裏不是滋味，坐在地毯上，給他遞床單被套：“我感覺他們現在這樣，結婚了也不會好過。”
“結婚，分手，二選一，看他們自己。”
“書明哥……”她想不到合适的措辭，咂咂嘴，化作一聲嘆息。
顧予明說：“他自作自受。”
蘇青禾理不清楚：“他什麽意思？明知道樂晗在意什麽，不去解釋，不好好處理，倒和前女友牽扯不清，擱誰誰好受？”
“他說是談生意，那女的在國外，時間上有出入。”
“什麽生意非要和前女友談？”
“那是別人的事，青禾。”顧予明抖抖被子，平鋪在床上。環顧四周，沒有別的可忙活，伸手牽她起來。
“現在，先處理我和你的。”
